你在那个发现倾奇者的遗迹里一待就是许多年,直到你再一次弄死了自己不经意长出了部分神经,并且成功剥离了你的大部分求偶本能过后,你暂时停下自己的进度。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你感觉到你送给倾奇者的“核心”被触动了。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很危险的境地,核心中的力量被动触发,保护了他的性命。
你惊奇地发现距离不远,倾奇者好像离开了这片岛屿,现在正身处大海风暴的中心。
精神力近乎猖獗地铺满了这片岛屿,你感知着岛屿上的事物,于是就发现了一个制作粗糙的装置——
说不上来是什么。
但是凭借那个装置产生的污染来看,的确是够糟糕的。
是你瞧不上的、一等一的劣等品。
但是在这个世界的科技进程中,这居然还算是比较有新意的玩意。
你生出了好奇,于是朝着感知的方向去。
你看见了诡异升起的黑烟和仓皇逃窜的人群。
你叫住几个人询问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枫丹来的工匠埃舍尔带来了一个厉害的装置,但是现在,它失控了,且无法关闭。
“……真是糟糕的技术啊。”你喟叹一声,常人看不见的精神触角在身后愉悦地摆动着,贪婪地吞食着堪称可口的情绪,你饱餐一顿,心情愉悦地继续往前走。
而周遭的人群表情却突然变得茫然起来。
“我要做什么来着?”一个行人喃喃自语,“对,我要去为兴平求医,但是……那么痛苦,还是死了比较幸福吧。”
是的。
你以“情绪”为食物。
但是这么说似乎不尽然准确,比起食用“情绪”,你其实更喜欢食用源自生物内心的、发自本能的东西。
人类心底最深刻的喜怒哀惧都会成为你成长的养料——只要你愿意。
尽管你并不是刚需食物,你甚至可以抵抗住饥饿的本能,不去品尝那些,但是星海中的大多数种族都忌惮你。
虽然消失的情绪还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重新产生,但是被吸食情绪时空无一物的无聊状态,或许会产生一些迷幻的效果。
情绪消失了,于是“活着有什么好的,死了也没关系吧”“今天的宇宙污染好像很可口,我为什么要戴上防护面罩呢?”……诸如此类的事情接连上演,星海诸多种族对你避之不及。
但是你很少吸食情绪。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你只进食过两次。
一次是在赞迪克目光炽热地对你说出“请注视我”时,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为了度过那段难耐的求偶期,你沉睡了太久,一觉醒来本就饥饿难耐,你实在忍不住。
踏鞴砂众村民的恐惧和悲伤都太可口,你大快朵颐,但为了防止发生大规模的意外而导致自己被这个国家的高位神明注意,你还谨慎地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一点点。
踏鞴砂逐渐因为你的到来平静下来。
你再往前走,精神力扫过前方的某一个木屋,你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太熟悉了。
你的唇角勾起微笑。
你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内的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在你无礼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两人都看向了你。
一个身着稻妻传统服饰,大概是村民口中的“丹羽”,那么另一个……
“埃舍尔?”
你如此称呼他,精神触角瞬间冲着他的心脏而去,他敏锐地躲闪,以一个工匠不该有的速度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你的一部分攻击。
你没能成功地伤到他的要害,但是一根触角还是贯穿了他的肩膀,把他死死地钉在墙上。
房屋的墙壁上坍塌了一个洞。
他咳出了一口血。
终于撑不住,他的伪装被动地被卸去,他变成了一个……戴着尖锐鸟嘴面具的蓝发青年。
丹羽睁大眼睛。
他认得那个标记。
“……愚人众?”
没人理会他。因为危险,他还要赶紧去告诉其他人埃舍尔的身份和谋划,丹羽看了一眼牵制着多托雷的人,心中已经确定对方足够强大,然后他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多托雷又咳嗽了两声。
“好久不见,老师,我真是想念您。”
他勾起唇角,伸出一只手触碰肩膀上钉住自己的精神触角,那只手抓得很紧。
你勉为其难地观察了他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两百五十三年。”他轻笑一声,仿佛并不觉得疼痛,口中甚至还在半真半假地抱怨,“之前听说稻妻有个不错的人偶,我现在过来看见了,发现他的胸腔中用的居然是您给的核心……我试探了他几次,向他询问有关于您的事情——分明我们相处的时间更久,可是关于你的名字,你的相貌……我都一概不知,那个人偶反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时隔两百余年,他终于得知了自己老师的名字。
——法厄弥斯。
这个名字在喉舌间几经翻滚,他蓦然想到倾奇者说过的释义。
最崇高的、最珍贵的。
隔着那张鸟嘴面具,他的眼中是一片深沉的愤怒,但出口的话却依旧平静:“老师、法厄弥斯……您为一个智慧远不及我的人偶倾倒了吗?”
你抽出了精神触角。
你往前走了几步,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然后乍然轻笑。
“你在不满。”你对情绪的感知敏锐地不可思议。
“我只是好奇。”他回答你。
然后你蹲下身,抬手摘掉了他横在脸上的那张面具,你看见了他的眼睛,那双猩红的眼睛之中充斥着和平静语调不符的愤怒,你用双手捧起他的脸左右看了看,饶有兴致地问:“……好奇?”
“赞迪克,你还是不擅长隐藏眼睛里的情绪啊。”你说,“这双眼珠是你仿制的?”
他语调轻快地回答:“是啊,你送的那一对在本体的眼眶里。”
“……你把自己切片了?”
“这样的成果值得你注视我吗?”
你觉得多年没见,弟子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你欣然回答:“当然,现在的你值得我回答一些问题。”
于是他迫不及待,再度重复一遍之前的问题,只是说得更直白、也更急切了:“法厄弥斯,你爱上那个人偶了?”
这话问地又着急又匆忙,好像他迫切想要知道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的答案。
你的弟子显然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你说你不会爱上一个头脑愚蠢的种族,你不会和愚蠢的人产生灵魂共鸣。
可经由多托雷亲自试探得出的事实来看——
你主动告知了那个人偶自己的姓名、主动展示了自己的相貌,甚至主动为他提供了一个强大的“核心”。
他为你可能爱上了那个人偶这件事感到焦躁不已。
于是你凑近了他。
你的精神触角遮盖在多托雷的眼睛上,他第一次看清楚你的相貌。他的视线撞进那双如雾气一般的灰色眼睛里,那双眼中空无一物,更没有他的样子。
可你却说:“我最爱的可是你啊,赞迪克。”
你微笑着,精神触角尖锐地刺探进他胸腔,然后把里面搅了个天翻地覆。
你对情绪的感知很是敏锐,你意识到赞迪克对你深沉的恨意,你的弟子嘴上说着“想念”和“注视”,其实也只是希望可以让你亲手把掌控生死的缰绳送到他手上。
他想夺走你的知识,要你乖顺服从,最后点燃你的生命,让你沦陷在他编织的虚假幻梦之中,然后死于非命。
因为你告诉他,你的弱点是“情感”,所以赞迪克一直在你面前营造他虚假的痴迷。
——真是可笑啊。
你看着他白费力气、自作聪明……最后,你杀了他。
“下次见。”你愉悦地说,“愚人众是吗?我记住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