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你离开了那个愚人众的营地。
你带着赞迪克自觉献出的炮灰切片的身体,找了个安静的雪原某处,影子里的精神触角熟练地搭了帐篷,一样样从折叠空间里小心地拿出了你的实验器材。
你把那个切片的尸体放在简易搭建的实验台上,片刻后,你的精神触角从那些工具中拿出你想要的。
你细致地研究他的身体,试图找出这副躯体上赞迪克延缓生命所做的研究的痕迹。
最后,你放下手术刀。
你叹息一声,看着这些结论,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恼怒。
——赞迪克让你大失所望。
你收拾了东西,把那具失去价值的切片随意丢在雪原,然后朝着至冬国广为人知的愚人众执行官们所聚集的那座城市行进。
显而易见,只要赞迪克见到你,他就一定会知道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你很愤怒。
你一直以为赞迪克突然开悟,研究出了延缓寿命的方法,满怀好奇地剖析之后,你才发现——你的弟子依旧是个蠢材。
他果然无法在这个星球匮乏的资源中得到延长寿命的办法。你剖析那具躯体,最后只得出结论:他是因为投靠了愚人众,成为执行官,然后才获得这份特别的力量。
你恰好对此有所涉猎,毕竟宇宙也不是全然科学的宇宙,总有一些星球和种族还有存在于本土或者血脉中的特殊力量,就像你可以穿梭于生命的记忆和情绪,海妖光是站在那里就可以迷惑意志不坚定者的心一样,你一直都清楚,提瓦特是有本土元素力的。
而赞迪克之所以还没死,全然靠着那股强大的力量……或许被这个世界称之为神明的“赐福”。
你道他为什么要离开你呢。
比起你嘴上承诺的“永远”,他果然还是敏锐的投身了更实在的一方。
你虽然没说过,你会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然后一起带回星海,再分成五百片,这是你践行“永远”的方式,但是你差点忘记了,你的弟子虽然不擅长科研,可他对你却足够了解。
他或许猜测过,你承诺的“永远”并非对他来说的好事。
所以他才一直没有用本体来见你。
所以他才挖掉了你的精神标记。
你恍然大悟。
你的弟子并不很乖巧,即便已经离开了你的身边,他还是算计着你的知识,又想要抓住你的弱点,然后让你去死。
所以……只有他的切片技术是切实的。
为什么?
为了躲你?
为了防止自己被你抓住,然后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你挖出大脑并切成了五百片?
你想,无非就是这些缘由。
你来到了至冬城。
守卫拦住了你的去路,还要你报上姓名,你面无表情,精神触角兴奋挥舞,然后吃掉了他们的情绪。守卫陷入茫然的状态中,就连手上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
你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你一路走,围住你的人对你厉声呵斥,下一秒又变成了茫然的蠢货,精神触角卷住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讨好似的送到你面前。
“赞迪克在哪里?”
男人抖如糠筛:“我、我不认识什么赞迪克……求求你别杀、别杀我……”
哦对。
你忘记了。
“是多托雷。”你更正道,“多托雷在哪里?”
在你的重重逼问之下,你终于见到了执行官。
是一个矮个子。
对方还算有礼地冲着她点头:“法厄弥斯小姐,博士现在还在进行一场很重要的实验,或许要三天后才会出来和您见面。”
“你知道我?”你目光奇妙,“你是谁?”
“我是【公鸡】。”他说,“博士曾经说过自己有个老师,身为他的同僚,我们都知道您。”
他谨慎地想起博士曾经说过的话。——【我的老师就是个疯子。】
疯子?
能被多托雷那种人称之为“疯子”,他的老师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公鸡不清楚这些。
他试图调查有关多托雷老师的事情,可惜多托雷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我的老师已经消失了很久。】
他不知道这位“老师”去了哪里,当问及长相和姓名时,多托雷居然说“不知道”。
这个结果实在是叫人感到匪夷所思。
而后,多托雷的老师销声匿迹二百余年。
现在突然出现,没过多久,多托雷突然面色很不好看地说:【她叫法厄弥斯。】
至于为什么面色不好看?
公鸡无意探寻。
他只知道,这样强大的存在,如果不争取邀请对方加入愚人众,那也要和她打好关系。
——千万不能让她把对多托雷的不满辐射到整个愚人众。
对于公鸡的心理活动,你无意探寻。
你可以感知到他的警惕,但你不在乎。
你直截了当:“那我更要去看看了,赞迪克还能做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因为他身上“神明的祝福”,你把赞迪克的坦诚当成一种光明正大的蒙骗。
你对他失去了耐心。
此时,旁边突然插入一道声音:“公鸡大人,就是她闯——”
“法厄弥斯小姐是愚人众的贵客。”公鸡打断他,这话说的不容置疑。
你很满意他的知趣。
“走吧。”精神触角挥舞地欢快。
仿佛料想到你会来,多托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你走进实验室里时,他坐在一张明显是刚刚布置好的桌前,对你笑得一派温和纯良:“老师,玩得开心吗?”
在公鸡和身后一众警惕的士兵骇然的注视下,你的精神触角肆无忌惮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多托雷的面具掉了。
他看向你的目光远比语气里的平静癫狂太多。
“博士大人!”
“是敌人……不许动!”
你充耳不闻。
多托雷也是。
他只是看着你,有些遗憾又有些不甘心。
“看起来您很生气啊……我的切片就这么没有研究价值吗?”他伸出手,抓住还没被你收回的、钉在胸腔里的精神触角,“……究竟什么样的成果才会让您侧目?”
他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
更不同寻常的是,你没在他的情绪中感知到“恨”。
很奇妙。
面前这个蠢货在最开始和你相处的那五年,分明是那么恨你。
而现在,通过精神触角传输回来的情绪,你却发现你的弟子居然真心实意地在讨好你。
你笑了。
“为什么你非得要我侧目呢?”
他看着被士兵团团围住却丝毫不慌张的你。
透过精神触角,他再度看清楚你的样子。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可以装进万物,但是他依旧没在那双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是啊,为什么呢?”多托雷疯狂更甚,“当然是因为……我想看看、你的眼中出现我的样子……您明白吗,老师?”
你的弟子没在生命进程中保持理智,他似乎被你影响,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爱上你。
因为你高高在上、你有着无人可及的智慧、你来自遥远的未知。
你身上的特质会让一个科研者疯狂为你着迷。
赞迪克对于研究的狂热越深,对你的恨就会减淡几分,直至后来,或许爱恨的界限已经不再分明。
到最后,他基因中的劣根性会占据上风。
他想让你看见他。
你感知到这样的情绪,顿时觉得这样的情绪浓烈到令人作呕——是难以下咽的味道。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冷下声音,“被无意义的情感蒙蔽头脑之后,你只会变得更加愚不可及。”
精神触角感知到赞迪克对你的……“爱”。他口口声声说了那么多遍,你都以为是假的,结果没想到,在一众“假”之中,他混进了格格不入的“真”。
但你没告诉过他,你可以感知到生物的情绪。
他只是任由心口血流如注,然后笑着回答你:“当然、当然……你我都是聪明人,对吧老师?”
你只是说:“你看起来可不太清醒。”
你觉得这是一件荒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