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在齐州审问大大小小的官员。
此刻的长安也不安生。
御史带着刑部的人疯狂的在各家府邸出现。
然后一群群的大小官员都带到大理寺问话。
以前的勋贵子弟有多么地喜欢往阴弘智家跑,现在他们就有多恨阴弘智。
恨阴弘智造反,牵连了他们。
颜白和李崇义已经待在一起两天了。
两人去了东市,去了西市,也去了仙游,甚至还去了当初“陵园购”的地方。
最后颜白还是跟着李崇义去了他最爱的平康坊。
没有好看的娘子作陪,两个大男人躺在柔软的如同云朵一样的羊绒地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颜白打破了平静。
“不说话我可就走了,这里的味道太香了,我不喜欢,呆在这里鼻子痒痒得!”
李崇义坐起身,看着颜白:“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想不到原来你和他们一样,也在打听东宫的事!”
颜白摇摇头:
“我连东宫都不愿去,我为什么要打听?
我的脾气你知道,就算我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直接就去问了,用不着去打听!”
说罢,颜白看着李崇义继续道:
“东宫是一个小朝廷,太子身边有各家的嫡子,唯独没有我颜家,陛下也说了,想让周卿去,我拒绝了!”
李崇义不敢看颜白的眼睛,低下头:“那这次?”
“受人之托!”
李崇义点了点头:“哦,我知道是谁,一定是王鹤年。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跟诸王身边的长史一样,希望辅导的王为圣人。”
“还不说么?”
李崇义叹了口气:“唉,你都知道了,那就说说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太子的意思,但我知道侯公坐不住了!”
“太子态度如何?”
“唉!太子他太笨了,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想,这是王鹤年的原话。”
颜白闻言轻声道:“太子之位坚如磐石,只要等,他终究会坐上那个位置,侯公不会看不明白!”
“哼!”
李崇义冷哼一声:“这是你认为的,这是你们聪明人认为的,可人心就不能一厢情愿的去认为。
比如说,大家都认为如此,事实真的如大家认为的那样么……”
颜白一愣!
李崇义笑了笑,继续道:
“比如说我,大家都认为我留恋美色,喜欢平康坊。
一提到我,所有人都会说,看啊,太祖的子嗣是这么一个人。”
(ps:唐朝的太祖不是李渊,是李虎,他是李崇义的曾祖!)
李崇义无惧的盯着颜白,轻声道:
“墨色,你是聪明人,你说我真的是喜欢这里么?真的是如大家认为的那样的么?”
颜白明白了,愣愣道:“所以说……”
李崇义笑着抢过话头:
“所以说,大家都认为太子安安心心的等着就行。
所以,你认为侯公也当看的明白,所有人都以为侯公也明白!”
“哈哈,小时候我和慧炬,他聪明,受人喜欢,我愚笨,调皮为人不喜。
有些事明明就是他做的,可大家却不认为是他做的,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慧炬不会做。”
李崇义笑着看着颜白:
“你是先生,我说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你觉得,侯公就没有想到这点?”
这次,颜白不敢直视李崇义的双眼,转过头,喃喃道:
“惯性思维误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颜白忽然醒悟过来。
回过头,照着李崇义的大脸就是一拳,怒声道:
“别他娘的给我讲人生道理,给我讲什么狗屁你小时候的故事。
我问的是你准备要做什么,你李崇义是站在哪边的。
侯君集我不管,不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你才是,我跟他不熟!”
李崇义擦拭着嘴角的血丝。
看着颜白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叹了口气,李崇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低声喃喃道:
“好吧,我就说给你听听,我曾祖父有八子,我这一门祖上蔡王李蔚,是太祖的老七。
我阿翁李安,北周时期官至方中大夫,封赵郡公。
大唐立国,我阿耶继承先祖爵位——为赵郡公。”
李崇义说着猛然跃起,看着北面,低吼道:
“我阿耶献平定萧铣之策,武德三年我阿耶被封为赵郡王。
赵,这一尊爵就是我家的,是我祖上用命拼来的!”
“墨色,你明白么,这尊爵是我家的,就算后世我的子孙不争气,变成郡公,县公,那前面也是赵!”
“就跟姓氏一样,我姓李,断不能姓王,姓赵,姓刘,我不能背弃我的先祖,不能让我的后人指着我说我是一个废物。”
李崇义突然绷不住地哭出声来:
“你看看,现在谁是赵,是长孙无忌啊,凭什么是他啊,凭什么是他啊。
他长孙无忌有什么资格?”
“他能看到我阿耶跪在祖宗牌位下失声痛哭,说他是个罪人的模样么?
他能看到我阿耶满背的伤疤在,能看到在下雨节气,我阿耶忍痛的哀嚎么?”
李崇义一把抹去眼泪,看着颜白低声道:
“墨色,你祖地琅琊,等你再有盖世功勋,你就是琅琊郡公,琅琊公,琅琊就是你的另一个姓氏!”
颜白看着李崇义:“我懂!可我不懂…你……”
李崇义笑了笑,俯下身在颜白耳边轻声道:
“我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纨绔子,我要看着侯君集犯错,我要平东宫之祸,我要拿回我的另一姓氏!”
颜白叹了口气:“你愿意听我说一句话么?”
“我信你!”
“现在齐王反叛,东宫再出事,那对太子而言是祸不是福,万一为陛下不喜,废了太子,那岂不是为别人做嫁衣?”
“你还真敢说!”
“不对么?”
“比如说谁?”
“李治!”
李崇义眼睛猛地眯成一条缝:“为什么不是李恪?”
“因为,皇后姓长孙,因为关陇勋贵以长孙为首。
因为,李恪会让他们所有人忌惮,防止,杨氏死灰复燃,你认为现在没有人盯着李恪的一举一动么?”
颜白眯着眼,看着李崇义:“又或者,你认为,没有人盯着你们李氏族人?”
李崇义猛地一愣,慢慢平静下来。
他发现,倾诉完的自己好像走出了那个让他痛苦的怪圈,他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过了许久,屋里的蜡烛燃尽,整个房间一片黑暗。
“信是怎么进到东宫的!”
“太子千牛,贺兰楚石!”
颜白忽然笑道:“如果我是贺兰楚石,如果我有雄心做大官,我就趁着陛下这次严查诸王的机会,去告密!”
李崇义脸色闪过一丝的慌乱:“墨色,现在怎么办?”
颜白叹了口气:“坦白!”
“谁!”
“太子,亲自去跟陛下坦白,不要等着知道这一切的“信使”贺兰楚石先去说这件事。
现在陛下已经在查诸王身边的人了,防止齐州这样的事情再现。
你说,如果问到了贺兰楚石,他如果以此来邀功,先说了这些,就算太子不懂这里的门道,可别人信么?”
李崇义起身点燃了油灯,打了好几个喷嚏:“所以,坦白就是先发制人,以防万一?”
颜白站起了身,晃动着手腕,看着李崇义道:
“好了,你现在说话正常了,能思考了,原来你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想必你武艺也不错,我想跟你打一场!”
李崇义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地方太小,东宫边上的武德殿前曾是陛下的演武处,要不要去那儿?”
“走!”
李崇义和颜白从平康坊才走,河间郡王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整个人突然就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看着身边的幼子李崇真道:“去官署等你二兄,你二兄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