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的舞台》陈览篇上。
穿过一个老旧的小区,来到了陈览住的地方。
他的房子没有电梯,要爬上四楼。
楼道灯光昏黄,楼道墙壁上也有斑驳的痕迹和偶尔出现的小广告。
打开门之后,是陈览的房间。
王繁跟着陈览走进门,这是一个独居男人的房间,有些昏暗,但很整洁。
这让王繁想起他和赵希道刚来到这个时空时,他们曾去过日照王繁的家还有赵希道的家。
虽然装修和陈设是完全不同的,但都有一种怀旧的孤独感。
陈览打开落地灯,在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下来,绿色沙发的右侧挨着暗红色的书架,书架上面有满满的书。
王繁在他斜对面的长沙发坐下来。
陈览已经接近五十岁了,不过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
这可能和他的身材以及精神状态保持得不错有关,也可能有他还没有结婚的缘故。
陈览没有看王繁,也没有看摄像师,而是看向窗外遥远的某一点,开始讲他过去的故事。
“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喜欢音乐,在搞乐队。那个时候想起来真是年轻啊……”
“我有一个同学,刘兆,我们一起搞音乐,后来上了不同的大学,也一直在创作,后来在演出的时候又认识了一个队友,李顺,我们三个人搞了一个乐队,叫做贺尔。”
“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众神的使者——赫尔墨斯,也是掌管商业和旅行的神。”
“我们取了赫尔墨斯前面两个字的发音,改为了贺尔。”
“当时因为搞音乐都和家里人起过冲突,我们和上一辈彼此都不能理解。”
“但是当时没想太多,就觉得以后搞音乐挺好的,大不了一边上班一边作乐队,等出头了,就不做以前的工作了。”
随着陈览的讲述,画面由他们年轻时的合照开始,展现了过去生活的片段。
年轻的时候他们都非常消瘦,有着桀骜不驯的神情和明亮的眼睛。
一见如故的三个人,梦想着实现未来的音乐之梦。
在小小的livehouse里,他们唱着自己的歌。
歌里有对世界的困惑与愤怒,还有对未来的期望。
在演出结束之后,漫长的夜路里,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刚才的演出。
毕业之后陈览和刘兆都找了工作,李顺比他们大一点,也早就上班了,不过几个人的空闲时间都用来搞乐队。
随着时间的推移,音乐之路的发展不如想象中顺利,因为彼此之间的分歧,争吵变得越发频繁。
年轻气盛时,人是很难做到耐心沟通甚至让步妥协这些事的。
陈览说:“后来,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主要是我和刘兆。李顺脾气比较好,一开始他总是作为调解者,后来他也不管了。”
“我们互相指责,你知道人在气头上时,什么话都会说。这些年我的脾气收敛了不少,有些话真的可以不用说出来,但是年轻时不会想这么多。”
“刘兆对我说过的,最不能忍受的是……他说,我没有才华这个事。”
“这句话让我耿耿于怀,也让我想了很多年。”
“直到现在,我都会想,是不是因此,我才一事无成。”
画面上是年轻人正在争吵和指责对方,不过没有声音。
取代指责声的是音乐,这是一首关于梦想和成长的轻柔的歌。
陈览用吉他弹起了这首歌。
陈览手指修长,在他弹琴时,整个人的神情变得放松而柔和。
陈览一曲弹完之后,王繁问他:“现在还在写歌吗?”
“还在写,偶尔吧,以年来计算。”
“这首歌是新写的吗?”
“不是,这首歌是,贺尔解散之前,我写的歌。”
“还没有给刘兆听,当时是为了下次演出准备的,只不过没来得及,乐队就解散了。”
那次激烈的争吵之后,贺尔乐队解散了,陈览和刘兆对彼此说了很糟糕的话,他们从此断绝了来往。
陈览后来辞职专心搞了音乐一阵子,但没有什么起色。
穷困的时候,家里接纳了陈览,他听从父母的规划,又找了一个工作,偶尔写歌,有时看演出,一直到现在。
“当年的人,后来失去联系了。或者说,刻意不联系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真的要找人,并不难。”
“只是每次想要开始的时候,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情。”
“你能明白吗?”陈览望着王繁说,“没有办法跨越过去的,自尊心。”
王繁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陈览继续说:“我前段时间梦到了刘兆,梦到我们一起演出,还有李顺。”
“我对刘兆说,我做了新的歌,我们可以唱新的歌了。刘兆对我说,我也做了新的歌。”
“醒来以后,我望着天花板,想了很久,这个梦。”
“不久之后,我看到了《闪光的舞台》的报名。”
“来参加《闪光的舞台》,是希望可以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那一场演出。”
陈览没有再说话,看着王繁。
王繁说:“那我们就先从和队友重聚开始吧。”
《闪光的舞台》发出了寻人的消息,很快节目组先找到了李顺。
王繁和陈览走进了一个胡同里,在离胡同口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店,卖一些熟食小吃。
这个店的主人就是李顺。
李顺现在变得很胖了,过去他就很爱吃,但是年轻时吃什么都不会胖。年纪大了以后,他的肚子像气球一样鼓起来。
李顺年轻时也算眉清目秀,现在则多了几分慈祥。
相比陈览花了几秒钟认出李顺,李顺更快认出了陈览。
和李顺记忆中的陈览相比,眼前的这个人明显变老了,五官比之前多了几分沧桑,但身材没有太大变化。
李顺和陈览互相拥抱了对方。
李顺脱口而出:“吃了么,吃点啥?”
说完以后,他觉得这有点像给熟人卖吃的,李顺笑了,陈览也笑了。
在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两把绿色的塑料椅子,李顺和陈览正好可以坐下来聊聊。
李顺还搬来几把红色的塑料椅子给王繁和工作人员坐。
此时夕阳西斜,陈览和李顺讲了讲在解散之后两个人的生活。
李顺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上大学了,他现在生活挺好,有个小店,赚的不多,但也没有太大的经济压力。
李顺得知陈览是一个人,就问:“是……离婚了?”
陈览摇摇头:“没有结过婚。”
“哦……”李顺点点头。
陈览问:“你现在还做音乐吗?”
李顺笑了笑:“早就不做了,你还搞呢?”
李顺说:“偶尔吧。”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话题说到了刘兆。
陈览问:“刘兆还好吗?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这话说出口之后,陈览发现李顺的表情变了。
李顺叹了一口气。
“咱们早点重聚就好了,刘兆他……出了意外,不在了。”
陈览呆坐在那里,很久没有说话,在他的设想里,自己和刘兆有很多种重聚的方式。
比如他们可能就年轻时冲动的言辞道歉,从此大家不计前嫌。
又或者他们依然对对方冷嘲热讽,气氛变得尴尬。
但他没有想过这个结局。
在陈览原本的设想里,不管重逢是怎么样的情形,他想在最后说,刘兆,我们要不要,搞个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