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闹哄哄许久,才终于歪歪扭扭地排成了一条长队。
李令皎站在旁边,让刚刚煮饭的妇人拿了勺来给大家盛糊糊,一人一碗,不许争抢。
有的人没有碗,就将双手捧着伸出去。
妇人也好似浑不在意,用勺子舀起浓稠滚烫的糊糊,就要往他手里倾。
“慢着。”李令皎叫住妇人的动作,看向那黑瘦的人,“怎么不拿个碗来?”
这么热的食物,倒在手里肯定会烫伤。
这种缺医少药的时候,烫伤严重的话,是会要了人命的。
李令皎也不想再额外支出一笔买药的钱。
那人垂着脑袋,惶恐不安地呐呐开口:“没、家里没碗了。”
李令皎抿了抿唇,也是无奈,只有提高了声音,朝着队伍喊道:“没有碗的都排到后面去,等凉了再吃。”
好不容易排起来的队伍,再一次地骚乱起来。
没几个人愿意排到后面,生怕落在最后,就没有饭吃了。
几个没有碗的,甚至开始抢夺起身边人的碗。
“吵什么吵?再闹下去,今天谁都别想吃饭!”
李令皎气急,夺过了妇人手里的勺子,用力地敲在了陶釜边沿,发出声响才镇住了众人。
她真没有想过,光是组织大家有序排队吃饭,就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听到李令皎说不给饭吃,难民们这才慌了。
呼啦啦又全都跪了下去,不停磕头。
“仙姑饶命!仙姑饶命!我们知道错了!别不给我们饭吃!”
仙姑那么轻易,就能变出粮食来。
若是想要收回粮食,岂不也是轻而易举?
李令皎看着跪在脚边不停磕头的难民,抬手在人群里指了指。
“你、你、你、还有你,都抬起头来。”
被点到的四个人,愣了好半晌,才颤巍巍抬起头来,面露迷茫:“仙姑?”
李令皎点的这几个人,都是印象里,在刚刚大家排队的时候,维持秩序的。
李令皎问道:“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之前是做什么的?”
那四个人里,其中一个就是牛屠户。
他最先开口:“仙姑,小人叫牛沛,小人的父亲是亭长。”
难怪牛沛之前在人群里很有威望的样子,原来是有家庭背景。
李令皎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有些奇怪,“你父亲是亭长,他人呢?”
牛沛伤心道:“父亲已经饿死了。”
李令皎尴尬了。
其他三个也陆续介绍了自己,他们分别叫牛放、牛曾、牛粟。
这三个都没什么特别身份,只是之前被征调过徭役,因而知道要怎么排队。
李令皎问:“村里就你们几个参加过徭役?”
牛放摇头,说:“其他人都死了,我们三个怕活不下去,逃回来了。”
寥寥数言,无尽血泪。
李令皎深吸一口气,跳过这个沉重的话题,对他们四个说:“以后你们四个负责管理纪律,让大家有序排队吃饭,不许争执吵闹。谁要是不听,就关起来,饿上一天。”
“是,我们一定照仙姑说的做!”四人立刻应下。
李令皎又看向其他的难民们,高声道:“你们放心,不管排队先后,每个人都有饭吃。”
难民们也才终于放下心来。
有了人管纪律,队伍又重新排起,担心会因为惹恼仙姑吃不上饭,每个人都乖乖听话,再不敢吵闹。
给大伙盛糊糊的妇人也不笨,怕分不匀又惹来争端。不管端来的碗是大是小,一律都给两勺。
如此,才可算是让每个人都有了热饭果腹。
李令皎又叫了牛沛过来:“你统计一下,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人小孩。”
牛沛应下,过了一会儿,他统计完了人数回来汇报。
如今还活着的,有27个男人,15个女人,以及3个孩子,至于老人,已全都过世了。
“只有三个孩子?”李令皎蹙起眉,“哪三个,带过来?”
她记得刚刚分糊糊的时候,不止这几个。
牛沛招呼了一声,牛放立马就领着三个孩子过来了。
一个个还没有李令皎的腰高,黑黢黢的脸,瘦得凸出来的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李令皎抬手指了下人群,问:“那几个呢?”
被她指着的,是个身量不高的难民。
李令皎目测那个人还不到一米五。
这样的矮子,难民群里还有好几个。
牛沛恭敬地回答:“他已经十三岁了,能服徭役了。”
十三岁?
服徭役!
李令皎人都蒙了。
封建社会真是害死人啊!
现代不满十六周岁都是童工呢。
“十六岁以下都算孩子,你再重新统计一下。”
牛沛又去重新统计了一遍。
最后得出,成年男性20人,成年女性13人,剩下的都是孩子,有12个,合计45人。
李令皎看着自己脑海里的拼夕夕系统,陷入了沉思。
这不巧了吗?
“我的钱包”页面上,幸福值后面跟着的数字,正好也是45。
李令皎扫了一眼人群。
吃饱了的难民们,全都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看来这个幸福值,并不是她的幸福,而是这些难民们的幸福。
一个难民,等于一个点数。
只是不知道这些点数会不会重复计算。
不然的话,45块钱,也花不了多久。
刚刚煮饭的妇人,将剩下没吃的米糠和稻米,都搬回了庙里。
其余的难民们,在牛曾等人的组织下,继续打扫收拾李令皎要住的庙。
李令皎叫了牛沛到旁说话,询问他关于当地的基本情况。
牛沛的父亲是亭长,他知道的也比其他人多。
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乡之上是县,县之上是郡和洲。
当地是东宁乡,归属凤宁县。
他们这个村落,属于东宁乡下面巴牛亭的管辖范围。
凤宁县往上是凤阳郡,至于凤阳郡以外是什么样子,牛沛就不知道了。
乡里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被凤阳郡守征去郡城里服徭役。
“大旱来之前是有九十多户的,现在就只剩下咱们这么多人了。”牛沛说着又伤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