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打定主意,李令皎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转醒。
冷硬的石台睡得她腰酸背痛,还差点儿落枕,缓了好半晌才从神龛上爬下来。
推开庙门,外面阿桃正带着孩子们忙碌,水不够用,就只能用干草一遍遍地擦拭煮过饭的陶釜。
其他的村民,已经吃过,拿上农具去干活了。
见到李令皎出现,阿桃等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同李令皎打招呼,“仙姑!”
李令皎朝他们招了招手,“继续忙吧,我去打井的地方逛逛。”
知道快要打到水,她也满心期待,有些等不及地想去看着。
选定打井的位置恰好在苗家村和牛家村之间。
李令皎走出村口,便看见一条宽度容三人并肩而行的的土路,直直通往打井的位置。道路上没什么碎石坑洼,是将泥巴用锄头夯实了铺成的。
不过,铺路的当天,苗公就来通李令皎说过,真的想要路铺的结实,最好是要用熟土混杂米浆,这样就不用担心生虫生草。
只是这工程太过复杂,还要消耗粮食熬米浆,就被否决了。
李令皎走过土路,沿途跟正在夯实路面的村民们打了个招呼。
热腾腾的旱天,汗水从村民们肩膀上往下滴,落在地上似乎都能砸出个坑,他们却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见李令皎路过,一个个更是争先恐后,使足了劲表现自己。
毕竟,只要肯干活,仙姑就给他们饭吃!给他们水喝!
走到打井的地方,牛粟正指挥着几个人,将从井底掏出的泥往别的地方运,淤泥可以跟黄土混在一起铺路。
李令皎走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干活,没注意到她的到来。直到李令皎问出声:“挖的怎么样了?”
牛粟循着声音一扭头,见是李令皎,又惊又喜。
“仙姑,您来了,您快看!”牛粟将刚运上来的一桶淤泥,提到李令皎的跟前让她看,“底下的泥越来越稀了,肯定是距离水源越来越近了!”
从昨天挖到了湿润的淤泥开始,今天大家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干活得越发卖力。几个人轮流下到井底挖泥,尤其是力气最足的苗高,他一个人干的能抵三四个人的。
李令皎看在眼里,笑着夸了他们一句:“干得不错!”
牛粟挠着脑袋,“嘿嘿”地笑,“多亏了仙姑您指点的位置!”
一开始他心里也发虚,不知道能不能打出来一口井。毕竟之前服徭役的时候,就听人提起过,有挖了十几二十丈深,却挖不出水的事。
此刻,见李令皎似乎心情不错,牛粟大着胆子请教:“仙姑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有水的?”
李令皎也不藏私,抬手指了指周围一片山脉,就给他讲解了一下哪些地形容易找到水。
除了这种“两沟夹一嘴”的地形;还有三面环山的“簸箕地”,在“簸箕口”处也容易打出水来;“两山夹一山”,中间那座山的山嘴处,也可以找到水源……
除了看山脉地形,还可以看地表的土质,砂砾多的土地是容易渗透储水的,如果附近的草木茂盛,也能说明地下水距离地表不远。
她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知道的那点关于找水的知识,都告诉了牛粟,直到说到口干才停下。
牛粟认真地听着,牢牢将这些知识记下,一脸如获至宝,“多谢仙姑赐教!”
李令皎看了牛粟一眼,忽然笑了一下。
她神情有些怅然,又有些好笑地,小声嘀咕了句:“当初选择学文,人人都说没有用,谁能想到穿越了,这点高中地理居然还派上用场了。”
没有用?
正专心消化着那些知识的牛粟愣了一下。
怎么会没有用呢?!
靠着仙姑指点的这几句风水术,说不准他都能在县长大人的手下,混个门客当当了。
不过,这也令牛粟对仙姑的身份越发好奇。
仙姑对山川水文这么了解,难道是个山神?
李令皎指点完牛粟,就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看着他们继续挖井。
一直到了傍晚吃哺食的时候,井底挖出的淤泥终于越来越少了,底下已经可以看到渗透出来的黄泥水了。
苗高扯了扯绳子,喊了一声,让大家拉他上去,上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桶土黄色的泥水。
出了井口,他见到李令皎就坐在一旁看着,不由一愣。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将水桶往地上一放,里面的泥水晃悠几下,泼出来不少。
“已经挖到水了,只是不多,渗出来的慢。”苗高一边抹着额上的汗,一边说。
“辛苦了,”李令皎笑道,“再往下挖一些,应该就有水涌出来了。先回去吃饭,明天再来继续干吧。”
苗高却是摇头,表情有些执拗,说:“不拖到明天了,我多干会儿,争取今晚就将井打出来。”
李令皎有些诧异,歪着脑袋想了两秒,就同意了:“也行。先去吃饭,吃过了更有力气。”
她也想早点儿打好井,自己好能洗澡。既然苗高想多干会儿,她没必要阻止。
又对其他几个打井人道:“你们想一起干的,就一起来,不想的话,回去休息也行。”
其余几个当然不愿意让苗高一个人在仙姑面前表现,纷纷说要一起。
于是吃过了哺食,就又结伴着往打井的地方去了。
李令皎也跟着一起去。
牛粟觑着李令皎,站在旁边犹豫半晌,还是挨过去劝道:“仙姑,白日里您都劳累一天了,现在这么晚了,不如在庙里歇下?”
仙姑为了救他们,本就法力消耗过多,精力不济,应该好好修养才对。
李令皎被说得脸上一红。
和一直都在干活的大家比起来,她白天真的算不上劳累,就是看大家挖井的时候,在外面多晒了会儿。
她手一挥,“没事,我也想早日看到这口井打出来!”
牛粟便不说话了,只是心里百感交集:仙姑为了他们,真是费尽心血啊。
走到地方,还是照常地由苗高下去,将洛阳铲换成了工兵铲,继续挖井。
其余的人负责运输挖上来的黄泥,以及,将木头和竹子制成的“围栏”下到井里去,好将四周的井壁固定住,不会坍塌。
李令皎支撑着下巴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干活。
太阳沉下了地平线,天越发地昏黑了,暮色四合,月亮不知不觉爬上了头顶。
李令皎挥手驱赶走两只围着自己嗡嗡的蚊子,站起身,想说,今天先收工不干了。
忽然,从井底,迸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水涌出来了!快拉我上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苗高往上拉。
他从井口爬出来,一头一脸都是水,湿漉漉地往下滴落。
整个人却兴奋异常,随手抓着个人,就满脸喜色的大声喊道:“水!我挖到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