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这位颇有轻浮之气的柳四公子,正在城西的殷府“自陈”。

“……我可先把话说清楚了,卢家小姐让阿云来找我,为的是你的身量尺寸,说是要做套衣服送给你,绝不是与我有什么私交。”

殷玄的视线仍停留在手中的竹简上,只淡淡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见殷玄没什么反应,柳季景失望地叹口气。

“你又知道了?”

“嗯。阿莫早就报予我了。”

“嗨,原想着他日小侯爷得偿所愿,我也算得半个媒人,这下功劳全泡汤了!”

柳季景露出懊恼的表情,伸了个懒腰,将双臂枕在脑后。

“功劳?依我看,你该谢她才是。若非这一问,裴云舒又怎会主动来找你?”

殷玄抬起头,瞟了他一眼。

柳季景笑容加深,一双桃花眼中泛起涟漪。

“是,是,我应当感谢未来的侯府夫人,谢她费心劳力为我和阿云制造机会。”

说着,对殷玄作了一揖。

“未来的侯府夫人”这个称呼,显然取悦了殷玄,他放下手中竹简,眉眼都舒展开来。

若要知道他的尺寸,总有办法直接来问他,她选择如此迂回的方法,不外乎是想让裴云舒和柳季景多一次见面的机会。

她连醉酒后都念念不忘,要让柳季景和裴云舒在一起,可见对朋友极为上心。

“小侯爷如今春风得意,真是叫人羡慕,只可惜我这边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云满心满眼都是旁人,我只能默默退守。”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走了,双蒙,喝酒去!”

柳季景嗟叹一声,大步走向门外,代替阿莫守在门边的双蒙坚决地摇摇头,背后的双刀在月光下反射出寒光。

“柳参军,您自己去吧,小人要在此守护侯爷。”

殷玄忽然想起上次她醉酒后,软软趴在他背上的情景。

颈窝处有点痒,似乎还残留着她脸颊的温度。

他记得她柔软双臂缠绕在他颈间,一直很用力,仿佛内心很是不安。

柳季景一只脚踏出门,忽然转过身,正色道。

“对了,还有件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母亲来京中了,她与严太守的夫人一向交好,这次来,便是想撮合卢小姐和我三哥。”

殷玄握笔的手一顿,笔端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

柳季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笑道,“我三哥这个人呢,一向淡淡的,诸事皆不放在心上,不过架不住和我一样,姿容不凡,总有女子为他倾倒。”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一个是主公,一个是亲哥,这事我只能袖手旁观。”

说完就要离开,被殷玄叫住。

“阿季,等一下,我与你同去。”

当夜,京郊专供世家子弟消遣的酒坊杜康馆,烛光摇曳,酒香四溢,柳季景抱着一只青瓷酒坛醉卧榻上,殷玄立在窗边向坊主打听,“有没有口感甜软,又不易醉人的酒……”

秋日里最盛大的节日,莫过于秋祀这天的庙会,一大早,卢筠清就和裴云舒、盛念纯各自从府里出发,在约定的地点碰头后,一起向永安里驶去。

永安里在京城以北约五里处,因靠近香火旺盛的龙陵寺而逐渐兴盛起来,每逢初一、十五礼佛之日,便有许多杂技戏耍、烟花表演,引得香客游人驻足,给附近的小商小贩招徕生意。

秋祀这一天的表演,最为盛大别致。

“听说今日有西域来的幻术师,能让人如临仙境、如听仙乐,一时看见九重天上巍峨宫殿,一时神游昆仑山颠冰晶雪景。”

提起西域的幻术,裴云舒一脸神往。

“当真如此神奇?”卢筠清不敢置信。

“那是自然,你们不知道,五年前我曾亲眼见过,今日想起来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今日他们又来了,定要去看一看。”

卢筠清心里琢磨着,所谓幻术师,大约便是擅长杂耍、变戏法的人,利用一些工具和视觉错位营造所谓幻术。

不过,她今日来庙会,是带着任务的。

“记住了,柳叔峦穿一身白衣,拿一把青色玉骨扇,你可遥遥看一眼,若觉得他人不错,姑母再让柳夫人上门来看你。”

昨夜姑母再三叮咛,非要她看一看柳叔峦。姑母似乎认为,柳叔峦天人之姿,只要见一面,她就能心动不已,改口答应这门亲事。

“姑母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当初我与你姑父议亲,也是找了个由头请他来府中做客,姑母隔着屏风看过他的样貌,才愿意了。”

卢筠清被接到严府时,姑父已四十出头,却仍称得上姿容俊秀,他身材清瘦,颇有风雅之姿,想来年轻时定是位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

两位兄长都继承了姑父瘦条条的身材,长兄在姿容上更胜一筹,当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否则,也不会令北宁公主一见倾心。

“快,筠清,这边来。”

永安里的入口不算大,仅可供三人并排进入,木门上的朱漆已褪成暗粉色,边角处露出剥蚀的木头。

一进去,豁然开朗,空间向左右铺开,视线中无一处空闲,入目皆是热闹摊贩、熙攘人群、万千货物,叫卖声、议价声、拍手声、油锅滋啦炸食物的响声、风吹动风铃的声音……种种声音混在一起,涌向耳中。

三人试戴了西域来的皮帽子,分别选了玄色、紫色和白色,戴在头上对铜镜自照时,卢筠清忽有似曾相识之感,这感觉像极了中学放学后,与要好的女同学一起去街角饰品店闲逛,试戴新出的发卡和头花。

原来,不同世界、不同时代,也可以生出同样的感情来。

买下皮帽子,交予身边的侍女,三人继续兴致勃勃逛下去。摸过了贝壳装饰的首饰匣,听过了数十只蝈蝈扯着嗓子的嘶鸣,尝过了酸甜可口的蔗浆山楂球,三人的兴致出现了分歧。

裴云舒要去看西边的幻术表演,盛念纯对东边的飞刀杂耍感兴趣,卢筠清则对中间一溜卖书的摊贩格外上心,想去看一看。

遂商定各自去看喜欢的,一个时辰后回来集合。

卢筠清沿着卖书的摊位一路看过去,这些书比不上有斐馆的装帧精美,不过胜在有一些野史趣闻,偶见几册颇有趣味的画册,她便掏钱买下,不知不觉已买下厚厚一摞,便叫书剑先送回马车。

她一向享受淘书的乐趣,不期而至的发现,总能带来意外之喜。

书摊这边原本冷清,不知为何,却渐渐聚起人,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前方有一位公子在为扇题字,不收钱。

这年头,文化知识算得奢侈品,为士族垄断,寻常百姓中的识字率极低,字写得好看的,更是凤毛麟角。

卢筠清好奇地踮起脚张望,见长龙似的队伍最前方,有一位白衣公子坐于石桌前,挥毫落纸,虽看不清长相,却能看出其动作潇洒恣意,绝非寻常人。

她心里一动,这莫非便是姑母所说的柳叔峦?

于是站到队伍中,乖乖排队。一面排队,一面向前面的人打听,“为何都要争着来请这位公子题字?”

前面的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拱手行礼后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这位乃是太常柳大人,柳大人的字冠绝天下,连陛下都赞不绝口,多少人家请大人题了字回去,让孩子比着临摹。”

原来,柳叔峦竟是本朝“书圣”。

排到前面还有四五人时,出了点小意外。

最前面的老者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放到石桌上。

“柳大人,能否请您为小人写一封家书,我家小儿在瓠城从军,半年未归,老朽不会写字,又无钱请人代笔,得知每年秋祀公子都在此行善举,特来求取。”

被唤作柳大人,想来,他就是姑母所说的柳叔峦了。

柳叔峦还未答话,排在老者身后的男子已叫嚷起来。

“大人墨宝价值千金,旁人每把扇子只题一字,你这老儿如何敢腆着脸要一封家书?再说了,一封书信少说也有百字,你让我们这些人等到何时?”

这话虽有些冷酷,却也不无道理,卢筠清打起精神,但看柳叔峦如何解决。

只见柳叔峦不慌不忙地起身,先将那位老者请过去,坐到自己旁边的石凳上,接着对排在后面的人道,“老伯之子于前线为国效力,这封家书,柳某必须要写,当然,诸位的时间也不宜耽搁过久,柳某先给你们题字,之后再给老伯写信,诸位觉得如何?”

“之后再来排队的,便只好委屈些,等柳某写完家书再题字了。”

队伍中的众人,莫不点头称是。

排在最后的卢筠清,也频频点头,她是真心觉得这样安排妥当,既不犯众怒,又能帮老者。

排到她的时候,她主动提出,“我不着急,请大人先给老者写家书吧。”

老伯颤巍巍起身向她道谢,柳叔峦从笔墨中抬起头来,向她微微一笑。

这下,卢筠清知道姑母为何执意叫自己见他一面了。

柳叔峦生就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内里像含着一汪潋滟春水,令人望之有如春风拂面,被和煦与温柔包裹。

与高华的气质相比,眉眼如画反而不值一提。

卢筠清移开视线,见他手边放着一把合起来的青色玉骨扇。

是他没错了。

说起来,柳季景也长着一副相似的桃花眼,但兄弟俩的面容和气质又有细微不同。

柳季景的面容更精致阴柔些,裴云舒说他笑起来像狐狸成了精,一肚子坏水,柳叔峦五官线条更硬朗些,多了一分清雅。

殷玄就跟他们大不一样了,若说兄弟俩是柔和的春水,殷玄就像那清冷的月夜,凛冽苍凉……

“卢小姐,你要题什么字?”

一时神游,这才反应过来,老者已拿了书信千恩万谢地离开,柳叔峦正微微侧头看她,笑意盈盈的眼中没有一丝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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