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眼疾手快,端起她的盘子,张嘴倒了进去。

凛无奈地看着这么如狼似虎的吃相,觉得他可能前几天确实没有吃饱。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她吃剩的食物,从前甚尔就很喜欢吃她剩下的食物,老吃不饱的他几乎什么都不嫌弃,礼仪良好的五条家庶女多次劝说也没能让他改过来。

时隔多年,他还是这样。

凛觉得他多半知道自己是谁了,如果真的是陌生女性的话,他表现得也太轻浮了一些。

凛在五条家的时候总穿着和服,长发多数时候都挽着繁复的发髻,甚尔和她私自见面的时候她也是披散下来的,和现在乱糟糟的短发区别很大。

并且她以前经常都画着妆,五条家的下人会按照花魁的妆面来恶意打扮她,后来离开五条家过后她的生活舒适了许多,她甚至长高了一些,声音也不太一样了。

所以在这间出租屋碰见甚尔的时候她还存着侥幸心理。

她想了想自己和几年前的差别,她还是觉得甚尔没有认出她来。

想着他可能习惯在陌生女性家借住,并且企图用美色行便宜之事,凛微微叹了口气。

凛这声叹息吸引了甚尔的注意力,他正在剔牙看比赛,闻声转头,看着她愣了半晌,把牙签投进了垃圾桶,居然主动来收拾餐盘。

他不太自然地说:“我来洗吧。”

凛没有异议,看着挂钟感觉自己还可以给咒具的制作开个头,就进了工作间没再理他。

甚尔稀里呼噜就把厨房收拾好了,男人做家务一向没什么准则,眼睛看得到的地方是干净的他就觉得完美了,他甚至自觉地出门扔了垃圾。

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份报纸,把吵闹的电视关了,他坐在地上读了起来。

工作间的小灯一直在他对面发出昏黄的光,时钟的秒针在这个小空间滴答滴答前进。

他撑着下巴,时不时抬头看着目光中那个身影,在暖光下变得朦胧柔和的倩影,乌黑的头发、专注的眼神、嫣红的嘴唇、纤细的脖子、灵巧的手,任何一样都让他无上眷恋的人。

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不见到她就惶惶不可终日的人。

他无数次在心中埋怨,见到后又忍不住疼惜的人。

甚尔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沐浴在这个房间流动的咒力中,她温文的咒力在和那个咒具里狂妄叫嚣的诅咒拼搏,但在甚尔看来,就像一双独具柔情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肌肉。

甚尔知道,凛所富有的坚韧咒力将会像情爱的浪潮一般,一汪一汪涌向诅咒,在凛雕刻的那些花纹中把诅咒一寸一寸收服,调教成乖巧温顺任人驱使的模样。

但是今天太晚了。

他收起了报纸,张开嘴缓慢地问她:“不睡吗?”

她头也不抬,轻轻嗯了一声,又回到自己的世界中。

甚尔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后,探头去看她完成了五分之一的纹样。

甚尔以他几乎没有的艺术细胞判断了一下,靠近剑柄的位置,凛正在雕刻一朵花。

凛停下手上的工作,把刀刃拿了起来,食指点在那朵花上,头也不抬地对甚尔说:“牡丹。”

甚尔把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凛的座位正好被他圈在胸前,此时此刻她没能注意到自己的空间被甚尔冒犯。

他忍着笑低头去看,凛的发稍顽强地杵在他脸旁边,让他无法肆无忌惮地靠近她,鼻尖嗅到了广藿香,随着她的话似乎又闻到了牡丹清甜富贵的味道。

他看着这个雕了一半的纹样,感觉很熟悉,试探性地问:“葛饰北斋?”

凛有些惊讶他居然能看出是什么名家的作品。

“我感觉这是江户时代的刀刃,气息上很适合牡丹和潮水的花样,我仿照的葛饰北斋的名作进行设计的,这一副很出名叫……”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急切地抬起头,甚尔正在看她放在一边的草图,头往右微微一偏,果然是潮水和被几丛叶片衬托的牡丹花。

“神奈川……”

话还没有说完,凛的嘴唇就贴上了甚尔的右边下颌,靠近下巴的位置,骨骼分明,热得烫人,离甚尔嘴角的伤疤很近。

“冲浪里……”

凛惊讶地补完最后几个字,骨骼的触感抵住她柔软的嘴唇。

温热的气息搭配她悦耳的声音呼洒在甚尔的下巴上,她的嘴唇就像在他皮肤上印了一朵粉色牡丹花一样,她抬头带起来的细小的风裹挟诱惑甚尔多年的香气,直直冲进他的胸腔,空落落的心脏一瞬间被填得很满。

眼眸一垂,就能看见她那双动人的双眸,正在微微睁大,亮晶晶的眸光就像深夜牡丹花瓣上凝聚的露水,颤抖着折射最美的天光,明晃晃地摄制他的心神。

就他愣神的瞬间,凛把头转了回去,她暗暗心惊,企图站起来,但是被甚尔卡住了,她担心甚尔不要脸地逗她,竟使了蛮力。

甚尔茫然地摸着脸往外走去,良心发现没再为难她。

凛呼了一口气逃一样地去洗澡。

犹豫再三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甚尔已经自觉拿出床垫,躺在地上了。

凛猫着腰想跨越他,躺上铁架床。

走到床边的时候,低头一看,他正目光灼灼地仰视她,早已没有刚才的茫然,脸上挂着帅气凛人的笑容,目光赤裸裸地在她裸 | 露的长腿上流连。

凛觉得自己难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一时之间有些窘迫,甚尔也没有要让她的意思,光明正大地躺在这里耍流氓。

凛弯下腰,甚尔挑着眉,她拿起来床上的枕头,用力扔在了他的脸上。

掩耳盗铃般快速抬腿跨上了床,铁架床发出警告。

安全着陆后,凛悄悄探头去看他的神色,他正捏着枕头等着她的目光。

看着她在床沿露出一半头颅,轻轻地笑了,舔着嘴角的伤疤对她说:“小猫的图案,很可爱。”

“!”

凛一巴掌朝下拍了过去,甚尔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响声结束后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再也不穿睡裙了!

甚尔乐呵乐呵地去关了灯,又躺了下来。

凛半天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

“你多久有假?”甚尔在地上问她。

“这周日。”

“你有安排吗?”

凛不知道他问这个有什么用意,迟疑了一会,老实说道:“我约了竹崎晃拍外景。”

身边的男人沉默了。

好半天没听到回答的凛,准备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突然听见他说:“他能给你多少钱?”

声音有一些发紧,是凛不熟悉的僵硬感。

“外景的尺度可能只有三四万吧。”

甚尔嘲讽地哼了一声,发出粗重的鼻息声。

上次那个尺度就值十万?

“我有一个咒具的消息,那个咒具拿到了我有渠道能卖三百万。”

“哦。”凛有些迷糊。

这就炫起富来了?

身边的人反应不大,甚尔急忙补充道:“一起去吗?分你一半。”

“我吗?”

“嗯。”

“我打架不太厉害,不能发挥什么作用,可能还会有危险吧…”

凛有些犹豫。

甚尔简直有些生气了,和他一起难道会置她于险地吗?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她不要命地说:“能卖那么多钱的话,你是不是可以离开我家了?”

甚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你和我一起去,不会有危险,三百万全给你,算我交的伙食费,你负责帮我鉴别咒具。”

“可是……”

“下一次不要穿小猫花纹,穿黑色蕾丝,很适合你。

“?!”

“睡觉!”甚尔气急败坏地说。

“……”

浪荡!

距离甚尔期待的周日还有三天。

凛第二天下班回家的时候,甚尔没在家里,冰箱里少了一整块鸡胸肉。

凛拿起积着血水的包装盒,里面的生肉不翼而飞,就剩一个保鲜膜半敞的塑料盒。

凛深切怀疑甚尔连生肉都吃。

凛翻着食谱给自己做了个最简单的鲑鱼色拉,端进了工作间,还好心地给甚尔剩了一盘。

凛随便嚼了两口就开始继续昨天的工作,她今天想把设计的草图全部刻完。

咒力注入她的刻刀会让整个过程快捷很多,她咒力量虽然不多,但是她能精细地控制咒力作用在刀刃上。

雕刻的过程只是比在纸上画图费力一些。

三个小时左右或许可以刻完。

凛屏气凝神开始专心操作。

甚尔是十一点回来的,凛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他终于不用翻窗了。

他进来的时候先探头看了看,看见工作间的小灯后他感觉很愉快,哼着小曲蹬掉了鞋子。

桌子上还放着凛给他做的色拉,他也不嫌弃,端起碗风卷残云般享用完了。

他出门也给凛带了热呼呼的小食,他始终觉得凛太瘦了一些。

他走到凛身后,她身前放着的刀具已经初具雏形,浪潮的花纹堆栈在牡丹花之后,毫无关联的花纹却被凛设计得相得益彰。

不怎么会鉴赏的甚尔把手里的热食放在凛手边,压低身子凑了过去。

凛鼻子嗅了嗅,抬起头来。

看见一双倒映星辉的眼睛,因为光线,他的瞳孔好像有些半透明,像狼一样危险,但凛不得不承认,被睫毛遮掩的眸光非常迷人。

凛抬手翻看他带回来的食物,圆敦敦的章鱼丸子,散发着热气和香味。

凛没跟他客气,张嘴咬了一口,甚尔好奇地凑过来,挨得更近了,想问她好不好吃。

凛却皱着眉扭头看他。

他额头和脖子上都挂着汗水,头发似乎都被汗湿了,放在桌边的手背沾染了淡淡的血迹。

他是去跑了马拉松然后把赶超他的人都打了一遍吗?

“你干什么去了?”

“催债去了。”

“你杀人了?”

他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来一迭钱,凛粗略看了一眼可能有七八千。

“杀人是另外的价格,现在钱不好赚啊……”

他像淋湿皮毛的小狗一样,甩了甩头,汗水就这么滴在了凛的脸颊上。

他整个人的温度好像极高,属于他的那股馥奇香在这个小房间散发出来,紧紧包裹凛。

她推着甚尔的腹肌,要求他去洗澡。

一块一块的腹肌好像把凛都烫着了,她快速地抽回手,甚尔见状对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退了出去。

他是在抛媚眼吗?

凛嚼着丸子,思索他那副矫揉造作的表情,满足地打了一个嗝后又开始埋头工作。

凛还剩了最后一朵浪潮没有刻画,脖子僵硬得发出咔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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