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拍卖行就叫鱼尾。

五条凛出现在拍卖行的大门口已经是三天后了。

去之前她准备和舅舅商讨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

“鱼尾。”

凛手上的动作没停,还在前后摆弄舅舅套昂贵的泡咖啡的装置,她刚刚洒出来了一半秘鲁进口来的咖啡豆磨成的粉末。

舅舅心疼地嘶了一声。

“秘鲁哪有什么出名的豆子啊,你这也不算贵吧。”

“五百。”舅舅极其夸张地等着眼睛。

凛不感兴趣是五百美金还是五百円。

“鱼尾怎么了?”

“没什么特殊的,外面看着是很普通的珠宝拍卖行,规模很小,只专做珠宝的,里面是别有洞天,什么古董都卖。”

“这个拍卖行是谁在经营?”

“是个女人,应该不是咒术师。”

“你怎么知道不是咒术师?”

“里面的拍品都是老古董,漂洋过海来的,本土的也是从古墓里面挖出来的。”

凛想到了,前段时间和甚尔去伊东那边取得的那个咒具,也是古墓里的,甚尔把它怎么处理了?

凛用来搅拌的勺子还在被子里晃来晃去,舅舅已经没有说话了,意识不到沉默的凛还在固执地搅拌咖啡。

办公室里只剩铁勺子摩擦陶瓷杯底的声音。

舅舅歪着头打量她走神的样子。

严肃的一张脸不知道想到什么,两颊起了淡淡的粉色,嘴唇也抿了起来。

“咳!”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疑似进行着的奇怪遐想。

伊东那个不和规矩的亲吻,瞬间随着转瞬即逝的烟花消失在脑海中。

凛回过神来,做作地拢了拢头发,侧目询问他。

“说完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里面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如果真的有天逆鉾,我该怎么拿出来。”

“你当然是买出来啊,和别人竞拍。”

“别开玩笑了,我们哪有钱啊?再说了,你是怎么给我拿到这个邀请资格的?一般人家都要考究经济实力吧。”

“还能怎么做啊?当然是造假了,幸好我认识两个富哥们。”

他又滑稽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好像是一个很惊险的经历一样。

“谁叫你当医生不多挣点钱。”

舅舅没有接话,他捏着的雪茄都被他搓扁了。

凛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想跟着父亲学做咒具的,虽然打造工具的匠人没什么地位,但是我们家那个一脉相承的天赋,出手就没有凡品,所以还是很赚钱的。”舅舅说这话的时候,滑稽的腔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惋惜。

“不是说你不怎么会做吗?”凛的语气变得柔和。

“自然是没有我姐会做,但也还马马虎虎吧。我一直没想到为什么父亲要送我出去读书,不让我做这个了,当时贪玩还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想才知道,估计是五条家不让我们家的后人再接触咒具的制作了。”

舅舅一直不太清楚那一段过往,还是凛后来离开五条家后告诉他,他才串联起来家里面这些年的奇怪之处。

他继续说:“五条家的老家主是个宽厚的人,但姐姐是个很倔强的人,她很骄傲,她一直不太能接受自己嫁到了五条家,她在五条家寻找蛛丝马迹,拼凑出了自己是一个人质的信息,她就开始产生执念了。”

“母亲是不是一直对五条家有恨。”

“嗯…那是自然,你是从小就在那个环境长大,可她不是,她嫁进去之前是很随性散漫的,她喜欢的东西是很时尚的,才不是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她自然是不满的。”

舅舅拿出火机,火机咔咔了几声都没有点燃,他也放弃了。

“你知道为什么她后面一直想要一个男孩吗?”

凛是隐约知道的。

后面的那些年她有点魔怔了。

“你不是说,那把咒具需要解除一个封印吗?解除后才能释放它的能力,释放后又如何呢?我们这种常年靠手艺的咒术师是完全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咒术师的。都不管有没有咒术了,你看甚尔,在真正性命攸关的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吐出来的气都不一样。”

凛点了点头。

“我觉得,她执着地想要一个男孩,应该是觉得解除封印后,男孩可以很好地使用它吧。她是一个豪气果断,有仇必报的女人,她如何能淡然接受呢?她最后把她的仇算到了五条的头上。”

“我明白的,她可能怪过许多,怪祖父做出来了这样一个东西,又怪自己,又怪五条家,又怪我不是男…”

舅舅举起手,打断了她。

“不不不,她绝对没有怪过你,她可能想的是,只要这把咒具不被销毁,五条家延续这个秘密,你也永远逃不出他们制定的牢笼。她最后就是这么激进亢奋,导致了心病的。你要相信她宁愿折腾自己,也没有怪过你,还要尽她所能给你铺路。”

凛鼻尖有点酸,低垂着头,轻轻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父亲收的那个徒弟,最后起了歹心。”

“更没想到,五条家后来居然如此自信,随随便便就把这个东西当礼物送出去了,被有心之人利用。”

“你哥哥是五条悟出生后才开始那么目中无人的,以前也是个钻研咒术的踏踏实实的青年,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凛笑着摇了摇头。

“这就是因果吗?他因为小悟出生后,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一家独大,把天克小悟的一把武器松了出去。”

语气中尽显嘲讽。

舅舅知道她还没有原谅她哥哥,于是岔开话题。

“所以说,你拿到天逆鉾后,一定要想办法销毁它。”

凛压下心中的多种情感,她想到祖父临终时对自己今生的得意之作那种念念不忘的神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就看她如何能拿到天逆鉾了。

凛抿了一口咖啡,皱紧了眉头,把它端到了舅舅的桌子前。

“给你泡的。”

指尖一转,拿走了桌子上放着的镶了一圈淡绿色羽毛的白色小方包,大小刚刚是一把匕首那么大。

在舅舅嫌弃又肉痛的目光中,她踩着白色的尖头高跟鞋出去了。

舅舅做了一个阿门的祈祷手势。

凛特意叫了一个好车送她去鱼尾拍卖行,她下来的时候门口的顾问特意前来迎接她。

凛叫小护士去买的衣服买对了。

苹果绿的小套装,包臀裙修饰得身材极好,高跟鞋更是显得小腿纤细,头上戴了一顶白色的小礼帽,扎着一根淡绿色的羽毛和小方包呼应。

脖子上的一圈方形的橄榄石闪着小巧的光,经过阳光的折射晃了二楼窗帘后的人。

他眯了眯眼,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把窗帘拉紧了。

“来了?”

“嗯。”

甚尔留恋地收回眼,嗯了一声。

问他的是个女人。

坐在后面的沙发上。

火龙果一样的唇色,衔着一根极长的烟斗,握着烟斗的手带着黑色的蕾丝手套,一身黑色的丝绸质感长裙,跷着的腿露出细带黑色高跟鞋,指甲油整齐的一排金色,耳朵和胸口都带着长长的金色装饰。

那一双化着浓妆的眼睛,戏谑地盯着西装笔挺的男人。

胸口处卡着工作牌,黑色的西装配着黑色的衬衫,没有一丝庄严肃穆,反倒是吊儿郎当的气质被这身西装优化成了玩世不恭。

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被他解开了。

“夫人。”

甚尔的皮鞋踩在她房间的绒毯上,没有一丝声音。

女人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莫妮卡。”甚尔沉下声音唤她。

“嗯。”

“那个女孩和我有过节,请交给我,我保证她不会从你这里带走任何一件藏品。”

“那天我已经说了,我自然有我的人密切关注她,你以前确实帮了我一个小忙,但你的名声你自己也知道的,我不敢拿我的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藏打赌。”

“岂止是一个小忙,莫妮卡…”

甚尔话还没说完,莫妮卡在他的手腕上扣上了一个腕带。

“以防万一,你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这个东西…”她的长指甲点在这个腕带上,停留了一会,手平放在他的手腕上。

隔着衬衫,往上滑去。

甚尔紧绷的神经,让他的肌肉也膨了起来,莫妮卡很满意,轻笑着收回了手。

“可是能电死一头牛。”

甚尔微不可闻地往外哼了一口气。

起初甚尔还不知道,见到她人了过后才想起来,当初可是他帮着这个女人争来的这个拍卖行,她丈夫被甚尔处理了一下,一口气交代了所有的搜罗拍品的渠道。

那个男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甚尔现在还在被他通缉,这如何能算一个小忙?

他伸出带着腕带的手,靠近她的脸。

莫妮卡把脸微微往他的手靠了靠。

甚尔发现了,他笑着,错开了她的脸,手指绕上她的头发,缠了一缕在指尖。

“都听夫人的安排。”

三天前他知道鱼尾拍卖行的主人是莫妮卡后,简单地争取了一个保镖的新身份。

靠着人畜不分的画技,画的犯罪嫌疑人,也就是凛,跟一头羊似的,莫妮卡不得不把他留了下来。

拍卖行的安保有专人负责,莫妮卡本来也没有很担心。

但甚尔说得这个人是比他还高超的大盗,以前专在国外谋生,要不是和他有私仇,他也不会追踪到这里来给莫妮卡提供情报。

莫妮卡本来想直接禁止这个人到拍卖行来,甚尔一说不出来名字,二画不出来样子,只能留着他现场辨认。

说得莫妮卡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小心应对。

“请让我亲自抓住他。”甚尔被枪抵着,在艰难的一番表忠心后,甚尔请求莫妮卡。

“你和他有什么私仇?”

“她从我这里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甚尔笑着露出一排尖牙。

莫妮卡按住胳膊上被他这副表情激起的汗毛,咧了一下嘴唇。

“等我抓住她,我要把她的骨肉都吃进肚子里,才能安心。”甚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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