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季音的言外之意。
纸包不住火,各大门派迟早会发现自家的武功绝学被盗走之事,到时候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此时置身事外,不参合进去是最好的选择。但偏偏这一箱子武功秘籍里就有武当派的武功《流云飞袖》。
更凑巧的是花满楼会的两种武功之中,其中一种就是来自武当派的不传之秘《流云飞袖》,另一种则是好友陆小凤传授的《灵犀一指》。
花满楼与武当派渊源不浅,又怎么能坐视武当派的绝学被他人盗取而默不作声?
除此之外,他的好友陆小凤交友遍江湖,这些武功秘籍同样有为数不少来自陆小凤的好友所在门派的绝学。
不管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都绝不是坐视各门各派秘籍外传而高高挂起的性子。
这事儿花满楼确实不好参合进去,但不代表陆小凤就不行。
花满楼心中思索片刻,轻笑道:“此事不如托付给陆小凤,我想他定然能够完美解决这些秘籍的去处。”
陆小凤常说他不喜欢麻烦,可架不住麻烦总是主动找上门来。但陆小凤又确实是个好管闲事、重情重义的人,若是得知此事,绝不可能任由那些好友门派的秘籍流落江湖,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个本事将天大的麻烦完美解决。
“陆小凤?”
季音一怔,很快想起了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四条眉毛,“我越来越想见一见七哥那位好友了。”
听闻花满楼屡次推崇陆小凤,季音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这可不就凑巧了吗!
花满楼摇扇失笑道:“陆小凤也早已对阿音充满了好奇心。”
季音闻言不由露出会意的浅笑。
她大概能理解陆小凤从花满楼口中听闻季音之名时的感觉了。
两人相携缓步走出货舱,此时已是旭日初升之际,橙红色的朝阳自水天交界处缓缓升起。
“日出了。”
季音抬起头遥遥望向天际。
“那一定很美。”
花满楼并肩站在她的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所在处侧目而视,江风习习吹来,黑色的缎带在风中摇曳飞舞。
金色的光辉散落在平静的江面上,波光粼粼闪耀,碧绿的江水与红色的倒影汇聚成绝美的日出之景。
前方出现了层层暗礁触壁,季音与花满楼倒是有意识的想要去寻一寻黑衣人所言的海上销金窟,不过许是那群黑衣人约定接应的山洞太过隐秘,他们倒是一无所获。
“可惜了,没能将主谋揪出来。”
季音遗憾的转头望向花满楼。
“狐狸尾巴总会有露出来的一天。”花满楼说道。
激战一夜,此时的花满楼的眉宇间难免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疲惫,季音心疼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低声道:“时间不早了,七哥也该早些回房闭目修养。”
花满楼握住她的手,应声露出温柔的笑意:“比起花某,更需要休息的是阿音。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季音摇摇头。
她根本不累,这些日子她名义上是在照顾花满楼,但两人独处之时,她做最多的却是陪伴,生活上的一应琐事都是花满楼自行解决的,严格轮起来,季音反而是被照顾那个。
淡淡的温情流转,花满楼与季音相携缓步走回船舱。
回到房中后,季音联系了阴癸派最近的据点,将船上缴获的金银与这种姑娘们都交付给了属下去安排。
等客船进入下一个码头时,自然会有阴癸派的弟子前来接应这群姑娘,将被拐卖的姑娘们送回家中,无家可归的则带回门派中安置妥当。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客船一路南下,终于在数日后驶入了明国的码头。
下午时分,江边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喧闹繁华。
春夏交接之际,四月的天气已经带上了初夏的热意,搬运货物的纤夫与苦工们一个个赤着上身从早干到晚,古铜色的肌肤上渗出的汗珠在阳光中灼灼生光。
季音与花满楼刚下船,便有呼唤声自人群中响亮的传来。
两人驻足循声望去。
“七少爷!”等得满头大汗的花家管家与小厮逆着人流而上,小厮两腿冲得飞快,像是一阵风般惊喜的冲到了花满楼身前,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包裹。
“七少爷总算回来了!”管家气喘吁吁努力跟着小厮的脚步追上来,边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边高兴的说道,“一早,老爷和夫人就在念叨了……”
“安福。”花满楼侧耳微微一动,敏锐的捕捉到了十几米外的声音,“花伯,”顿了顿他循声侧头惊喜道,“爹和娘也来了。”
“老爷和夫人自从知道少爷要带季姑娘回来,早就盼着等着了。他们估摸着少爷乘坐的客船下午会到,就等不及亲自前来码头侯着了。”
管家说着转向季音,眯眼仔细打量了她几秒,堆满褶皱的老脸上顿时笑出了花儿,“少爷,想必这位就是季姑娘吧?长得可真水灵,跟天仙似的。”
季音面对管家突如其来的热情着实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只做羞涩的笑了笑,目光下意识的望向花满楼。
“这是府中的花伯。”花满楼介绍管家,语气含着几分敬意。
“花伯。”季音立刻就明白了这位管家在花府的地位还不低。
“季姑娘安好。”花伯连声应和,一张老脸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都是和善慈祥,“姑娘快请,老爷和夫人早就想见一见姑娘的面儿了。”
顿了顿,老管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花满楼眼上蒙着缎带,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忧色,“少爷您的眼睛……”
花满楼除了当初出现变故瞎了眼睛时,还从未以缎带蒙眼过,老管家冷不防见此心里头就是一个不安的咯噔。
“我的眼睛还未完全好转,”花满楼淡淡笑道,“暂时见不得日光,阿音特地寻了缎带为我蒙眼,等回了家中就能解开缎带视物了。”
“原来如……”老管家恍然大悟点头,刚点到一半,他像是意到什么般猛地瞪大眼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向花满楼,“七少爷,您是说,您的眼睛……大好了?”
花满楼肯定回道:“多亏了阿音帮我治眼,我如今已经能够看见了。”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老管家闻言喜极而泣,激动的险些手舞足蹈了,就连望向季音的目光都含了十二分的感激和喜爱,直恨不得将她供起来,“上天保佑啊!七少爷能遇着季姑娘当真是天定的缘分,若是老爷和夫人知道这个消息肯定高兴坏了!”
说话间,管家激动的引着两人走到码头口的一间简陋茶棚里,高声喊道:“老爷夫人,少爷和季姑娘到了!”
“七童。”
花老爷和花夫人早就望见了花满楼的身影,不等他们走进茶棚,花夫人就激动的迎接了过来。
花老爷子跟在夫人身后说道:“七童啊,你这一走就是数月没个音讯,可把你娘给着急坏了。”
好不容易收到七童说要带心上人回来的家信,信里只是三言两语带过,花老爷和花夫人只知道七童的心上人名为季音,是个无父无母的江湖女子,由师父自幼抚养长大。
看完信,花府直接炸开了锅,花老爷和花夫人都被惊到了。
虽说花家并不执着于门第之见,七童身为幼子,又因年少时的变故,花老爷和花夫人对这个儿子再无任何要求,事事皆由他作主,只要他健康快乐便好。
但花老爷和花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七童不过去了一趟隋国便与陌生姑娘互许终身,并且主动将姑娘带回来了。
虽然,他们相信七童的眼光,但在没见到人之前,做父母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是孩儿不孝。”花满楼干脆的一撩长袍,当场下跪认错。然而他的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花夫人给扶住了。
“知道不孝,下次莫要再让你娘担心了。”花老爷在一旁开口道。
花满楼露出愧疚的目光应是。
花夫人此时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安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父子母子交谈的季音:“这便是季姑娘吧?”
“伯母。”季音赶紧行了个礼。
管家适时的开口:“老爷夫人,大喜事儿啊!七少爷出门这一趟,眼睛大好了,季姑娘把咱七少爷的眼睛给治好了!”
管家这番话一出,花夫人打量的目光当即变了,原本眼中三分和善变成了十分爹惊喜与难以置信,一瞬间花老爷和花夫人不约而同的齐齐望向季音,
“七童的眼睛大好了?当真?”花夫人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恳求般的向花满楼求证。
花满楼也没叫她失望,扶着花夫人的手十分肯定的回答:“确实能看见了。”
“好好好!”
花老爷一叠声儿的好,眼里都泛起了泪光,七童刚失明那几年,花老爷求神告佛的到处托关系满世界的请神医来为花满楼看眼睛,可最终却无一人能够治好花满楼。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偏偏就在所有人都对花满楼的眼睛不报任何希望之时,竟然有人治好了他的眼。
花老爷激动的几乎难以抑制眼中的湿润,而花夫人已经热泪盈眶的一把抓住了站在边上旁观的季音的手,连声喊着:“好姑娘!我替七童谢谢你了!七童能遇见你,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伯母您别这么说,”季音她还从未遇见过这种场面,不知所措的红了眼,忙说道,“能够遇见七哥,是阿音的福气才对。”
说话间,季音的眼眸下意识的看向花满楼,花满楼察觉到她的视线,俊脸上不自觉就带出来七分笑意,“娘说的没错,能遇见阿音,确实是我花满楼此生最幸运之事。”
季音不由也露出了灿烂笑容:“也是我的幸运。”
“都幸运!都幸运!”
花夫人与花老爷对视一眼,当即乐开了。
没见到季音时,花老爷和花夫人还有些担心这姑娘的人品性子,但这会儿他们再无任何顾忌。别的不提,光是季音能治好七童这点就足以让花夫人和花老爷彻底认同她了。
“季姑娘,”花夫人亲昵的拍拍季音的手,慈爱的笑道,“季姑娘闺名唤做季音吧?”
“伯母,您是长辈,唤我阿音便是。”季音说道。
“阿音。”
花夫人看她的目光愈发满意,俨然已将她当作了自己人看待,“阿音远道而来,便是府上的娇客,合该让七童尽一尽地主之谊。在府中居住千万不要拘束,阿音只当是在自己家中就好。若是呆得闷了,尽管叫七童陪你去街上逛一逛游玩一番。伯父伯母都盼着你能长住。”
季音心中微微一动。
花夫人先说她是府上的娇客,又盼着她长住,这个年代重封建礼教,未出嫁的姑娘闺秀断断不会在非亲非故的人家府上留宿,更何况是长住。花夫人此言分明就是在暗示季音,她极为赞同她与花满楼的感情,甚至是盼着她早日嫁入花家的。
季音脸色一红,心中又羞又有些难为情,低垂下头轻不可闻的道了句:“多谢伯母。”
花满楼心间微颤,下意识的望向季音。
与花满楼俊脸相对的瞬间,季音逃也似的飞快避开了目光,花满楼也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
“瞧我,竟然拉着阿音在太阳底下晒了许久,姑娘家的皮肤都娇嫩,若是晒伤了可不行!来来来,咱们赶紧先回府。”
花夫人见此,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郎有情妹有意,看来他们花家这次是要双喜临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