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抱着季音一路冲进产房里,三两并作两步绕到屏风后,而后小心翼翼的将面色发白的季音安置在拔步床上。
“阿音,你感觉如何?稳婆马上就来了!”
“好疼……”
季音抬起头,脸色发白。
她此时感觉一点也不好,肚子疼得厉害。
花满楼顿时心急不已,手中的动作却越发小心轻柔,他刚将怀里的人放下,就听外头扬声喊道:“稳婆来了!”
丫鬟们风风火火的簇拥着闻讯而来的稳婆,短短的几步路,一群人全都跑出了满身的热汗。
“稳婆,你快替七少夫人看看!”
不等花满楼开口,一旁的几个丫头急忙催促道。
稳婆高声应着小跑过来,围在床边不知所措的丫头们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道儿来。
走至近前,稳婆缓了缓呼吸,上手摸向李情的肚子:“七少夫人这是要生了!胎像没问题,离生产还有些时间……”
花满楼紧握着季音的手,不停的拿着帕子给她擦汗,同时心焦的紧紧盯着稳婆。
听到这话,他脸上紧张之色稍缓,但一颗心却又提了起来。
“得赶紧烧些热水备用,准备干净的毛巾,再去熬一碗参汤来……”稳婆有条不紊的吩咐房里的丫头。
丫鬟们接了任务,匆匆跑出产房。
“七少爷,”稳婆望向花满楼道:“女人生产之时,男人不适合在产房内呆着,还请七少爷去外头侯着。少爷不必心急,七少夫人这胎好着呢,一会儿保准给您生个大胖小子!”
花满楼提起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稳婆开口连声催促他离开。
他一时没防备,屋里留守的丫头们已经蜂拥而上,连哄带劝的将他赶出了产房。
“阿音!”
产房的门在眼前无情的关上,花满楼顿时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门口团团打转,“阿音!”
端着参汤的丫头飞快从花满楼身边身边穿过。产房的门开了,花满楼眼前一亮,刚要跨进去,丫头闪身进了屋,砰得一声重重的关死了门。
花满楼一个不留神差点儿撞在门板上,他讪讪的摸了摸脸,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坐立难安的感觉。
“参汤来了。”
季音这会儿可无暇分心去管花满楼如何,一阵阵的强烈的痛楚涌来,疼得她脸色煞白,额头飞汗珠涔涔渗出,整个人**的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七少夫人,先喝碗参汤固本培元,有了力气才好生产。”
稳婆从丫头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参汤,季音忍着疼端起汤一口喝了个精光。
热乎乎的暖流下肚,疼得虚脱的身体也有了几分力气。
丫头端着空碗退下,稳婆仔细的查看季音的生产情况:“宫口开了。七少夫人,等会儿按我说得使劲儿啊……”
“来,七少夫人您先吸气积蓄力量……很好……呼气……用力……孙少爷急着出来了……”
季音咬着牙忍着疼用力,整个人疼得直发颤,脑子里满满都是稳婆“用力、呼气”的话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气力一松,耳边想起婴儿落地的呱呱哭喊声。
“哇哇哇!”
“生了!生了!”
终于生完了。
季音紧绷的心神一松,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力竭,她累得直喘气,浑身已是大汗淋漓,衣衫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恭喜七少夫人,生了个漂亮的千金。”
稳婆剪短脐带,小心翼翼的抱起婴儿清洗干净污渍,紧接着给婴儿包好襁褓,轻柔的抱到季音面前道,“孙小姐模样儿真水灵,老妇人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奶娃儿呢!”
季音的目光落在红色的襁褓里,许是娘胎里养得好,刚出生的婴儿小小软软的一只,闭着眼吧唧着嘴巴,五官神似花满楼,稚嫩的模样却隐隐能窥见出成长后的绝色。
这是她的孩子,与她骨血相连的孩子。
念头升起,季音心底蓦地生出浓浓地爱怜与疼惜,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婴儿柔软的肌肤。
“把孩子抱出去给七哥看看。”
丫头高兴的应了一声,抱起襁褓小步走向外头。
产房门一打开,花满楼便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他前脚刚心急的踏过产房门槛,丫头已经抱着红色的襁褓扬声喊道:“恭喜七少爷,七少夫人生了个小小姐。”
花满楼从丫头手中接过襁褓,望着稚嫩的小脸,初为人父的他心底涌起无限的喜悦与慈爱,莫名的激动涌上,他抱着孩子匆匆来到屏风后,“阿音,你感觉如何?”
“我很好。”季音温柔地望向他怀里吧唧着嘴的女婴,“咱们的婠婠也很好。”
花满楼眼中温柔如春风,疼惜的望着季音:“辛苦你了。婠婠出生,爹娘若是得知家中喜添千金,定然很高兴。”
“七哥,难道不高兴吗?”季音含笑反问道。
“怎会?”花满楼柔声笑道,“我们的孩子,我如何会不喜欢?婠婠便是我花满楼的掌上明珠,与她娘亲皆是我心上珍之重之的至宝。”
季音嗔了他一眼,花满楼越来越油滑了,时时刻刻都不忘甜言蜜语,与她表明心迹。
虽是如此想,但她唇边却已然泛起了深深的笑意,眉间的疲惫虚弱都被笑意浸透了。
“阿音,你辛苦了。”
女人生产便如鬼门关前走一遭,刚生产完不久,季音元气大伤,身体虚弱无力。她还没说几句话,花满楼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精神不济。
花满楼将襁褓放在她的身边,伸手抚向季音苍白的脸,心疼的抚平她眉目间的褶皱。
“何来辛苦之说?”季音反握住花满楼的手,轻声细语道,“有你有婠婠,季音此生才算是完美。”
来这世上走一遭,季音已经得到了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是感情还是人生,都已了无遗憾。
而人生最难得的便是无悔无憾。
“少夫人,先喝碗滋补养气的羹汤。”
说话间,丫鬟端来热气腾腾的汤羹。
花满楼伸手接过汤盅,一勺一勺亲手喂季音喝下汤水,拿着帕子擦拭干净她唇边的汤渍后:“喝了汤,好生歇息片刻。”
花满楼将空的汤盅放回丫鬟手中的托盘里,替季音捏了捏被角,俯身在季音的额头落下如春风般的轻吻。
“我在房中陪着你和婠婠。”
季音目光柔柔的凝望着花满楼勾,虚弱的点点头。
身体里传来一阵阵虚弱疲软,她确实需要歇息片刻养养神,这般想着,季音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弥漫在身侧,渐渐地,困顿疲惫一拥而上。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季音耳边隐隐响起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叮……主线任务一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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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音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花满楼爱怜的望着床上并排而睡的母女,心底柔情万千。
他附身挨个在母女俩额头落下轻吻,轻手轻脚的绕出屏风,研墨提笔写信给花家报喜。
季音伤了元气需要坐月子修养身体,此时吹不得风也禁受不住舟车劳顿的赶路,婠婠又是个身娇体弱的婴儿,花满楼特意在信中说明了缘由,他有意等季音出了月子再商议归国之事,让花家不必心急。
“啾啾。”
阴癸派的信鸽从半遮半掩的窗扉里轻巧的跳到桌上,黑溜溜的绿豆眼饶有兴趣的望着花满楼执笔在信上龙飞凤舞。
片刻后,花满楼放下笔,将书信卷成一团塞进绑在鸽子爪上的竹筒里塞,盖紧了塞子,而后放飞信鸽。
白鸽咕咕叫了几声,很快消失在天际之中。
做完这些,花满楼又轻手轻脚的回到房中,靠坐在床沿上,神情专注的守在季音与婠婠母女身旁。
时间缓缓流逝。
季音从梦中醒来时,屋内一片昏暗。
她察觉到异样微微侧过头,睡前放在枕边襁褓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些许余温。
婠婠呢?
季音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心慌,紧接着隔壁房间里细细交谈声传入耳中,是奶娘与丫鬟们在给婠婠喂奶换尿布。
季音狠狠松了口气,目光转向靠在床头的花满楼,心底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如波浪起伏汹涌。
花满楼确实如他所说,一直守在她的身侧寸步不离。
季音眼中难以抑制的浮现出失落与伤感。
她依稀记得睡前系统提示她主线任务一已经完成了。
季音的游戏面板之中总共只有三个任务,如今只剩下一个破碎虚空的任务还未完成,但她此时距离破碎虚空也不过一线之隔。
季音怅然的动了动身体,虚弱的感觉袭来,但比起生产前后,身体里的无力疲软已是衰减了许多。
“阿音,你醒了。”
季音这一动,直接惊醒了靠在床边小憩的花满楼。
屋里昏暗,花满楼起身拿出火折子点亮烛台,明亮的烛光很快驱散了晦暗。
季音坐起身,花满楼眼疾手快的拿着枕头垫在她的腰后。
“什么时辰了?”
“酉时。”
季音微微愣住,没想到自己这觉睡了足足一天。
“感觉好些了吗?”花满楼关切的问道。
季音点点头:“好多了。”
这并非虚话,习武之人的身体远比普通人强壮,季音武功高深,恢复到速度自然也很快,照眼下这情况看来,她的身体不出七日就能回到鼎盛时期。
换而言之,破碎虚空也该放到明面上来了。
念头划过,割舍不下的念头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季音的心脏,密密麻麻的不舍留念生生刺痛了她的心。
花满楼缓了缓担忧的神色,全然不知她此时道挣扎,柔声道:“我去唤人给你煮些滋补的燕窝羹汤。”
他起身打开门。
季音怔怔的望着花满楼的背影,又犹豫不决的反复望向游戏面板的任务。
婠婠与花满楼,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在这个世界呆的越多,产生的羁绊越多,像是有无数道绳索紧紧缠绕在她的手脚上,让她寸步难行,连心也逐渐动摇起来。
情爱的羁绊紧紧捆住了她的心,让她回家的信念变得摇摇欲坠。
真的不能再拖了。
挣扎许久,季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强压下心头浮现的隐痛与难以割舍,季音转而开始思索自己之前的种种布局。
此前,她留下来不少后手。
在离开前,季音无论如何都必须安排好一切,为婠婠扫平所有不安全的因素,确保她能够安然健康的长大到足以支撑起阴癸派到时候。
至于花满楼……
距离破碎虚空只差一线,眼看胜利近在迟尺,季音实在做不到放弃一直以来的执念与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