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顶着颗鱼头的海国人提着桶,往甲板上泼了清水,熟练无比用竹刷清洗掉血迹。
闹事的夜叉和海龙已经叫拖走,周围人见没了热闹,也都一哄而散。
方才还说话的夜叉转眼成了死尸,死亡转瞬即逝。
红螺跟绾娘脸色都有些不好。
她们没想到,那夜叉竟然这样残暴,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下暴起杀人。
“修真界实力为尊,虽有各大宗门,以及各国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可终归不比大宋。
鸟为食死,人为财亡,这条路上人人都在争,争机缘,争天命,争活路。
往后我也会争,我或许也会杀人。”
南枝没粉饰太平,只盯着两人平静道:
“刚才之事,也算是给咱们提个醒。在修真界,这样的事随时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生生死死,总是要习惯的。”
夜叉与海龙乃是死敌,无为门都不敢随意插手两国之事,她就更不可能了。
——两百点阵营好感是真的,但又不是无脑万人迷,她喊一句“住手”,说两声场面话,双方就能乖乖放下兵器。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好现有条件,努力向前,攀爬大道。
“无为门之人来的倒是快,将将我还当你要替那夜叉出头,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绾娘拢了拢耳后发,脸色微变,便知晓南枝直白撕开这话,也是对她们好,便吐出口气道:
“那夜叉凶恶,海龙人也瞧着不好亲近,咱们初来乍到,还是离这些异族远些,莫要随意插手,免得惹祸上身。”
红螺收了那夜叉的明珠,这会儿扯着南枝袖子不肯松手,以为是自己惹了祸。
“这同你有什么牵扯,咱们好好走着道,那夜叉先来找事,才拿了珠子同你赔礼道歉。
夜叉,海龙二国势如水火,一见面便打杀撕扯,与咱们无关。”
南枝摸摸小刺猬的头,又给两个人看手里的玉牌:
“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去处,咱们被分到黄字六百二十七号房,这锦绣台在绝命崖只留三个时辰,咱们也先行回房,安顿下来再说。”
一鬼一妖心有戚戚焉,跟在她身后去寻黄字房,南枝转身时忍不住扫了一眼甲板。
甲板上干干净净,血迹全无。
血腥气被风卷走,一艘艘飞舟接连降落,又有新的修士精怪登船。
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
……
三人住的黄字“陆佰贰拾柒”号房也不难找,天、地、玄、黄四级客房,地、玄往下,船舱最底层的,便是黄字房的范围。
相较于甲板之上的楼阁亭台,密密匝匝的黄字区就略显逼仄拥堵。
层层叠叠,住在这的大都是散修山精,异族海怪,彼此间互不干涉,步伐匆匆。
船壁无窗无舷,每一层顶上都镶了照明阵法,一天十二个时辰常亮,容易叫人分不出黑日白昼。
船体中空,最中间是一座不规则巨大石山,山上有潺潺流水,清泉碧影,也有灌木丛丛,野花遍地,倒给人种置身荒野幽境的错觉。
站在黄字区,抬头往上看,石山之上,巨松探幽,瀑布飞花,顶端亭台楼阁,水榭玉台,皆隐在朦胧雾气里。
模模糊糊,还能听见阵阵丝竹管乐之声,当真格外动人。
那便是天字房的去处。
……
“无为门好大的手笔,这却不是什么以土石之法堆砌的假山,瞧着像用剑气,硬生生把何处山岳顶端削下来一块,落在这船上。”
南枝忍不住赞叹出声:
“炸山不算本事,能搬得动这么大一座山,搬山移海,生树造地,果然好手段。”
“那是自然,无为门同清静宗,合欢派共列北洲三大宗,门内化神,元婴不计其数。
更有炼虚,合体老祖坐镇,乃天下修士神往之处。”
旁边有头黑熊精路过,忍不住搭了一嘴句,毛绒绒的熊脸冲着头顶努了努嘴:
“三大宗同气连枝,凡门下弟子登船,不论修为,不论年岁,都可直接往玄字间去。
玄字间往上,酒坊、歌舞、丹房、赌市,当真是应有尽有,同缩了水的罗刹海市也没什么不同。
哪里像咱们这些穷散修,好不容易攒够登船的灵石,却还要苦恼吃用,啧啧啧,这年月,人与人,人与妖,都特爹的同人不同命哩!”
说到这,那黑熊忽然冲她挤了挤眼睛:
“兄弟我这里倒是有个发大财的法子,保管你一本万利,赚得盆满钵满,就是要先交五十中品灵石入伙。
不知道这位道友可感兴趣……”
“道友还是去寻其他人吧,才交了房钱,眼下还正愁去哪里赚灵石,实在捉襟见肘。”
南枝礼貌笑笑,转头用玉牌去开房间法阵。
谁知那黑熊精却不依不饶,视线落在红螺身上,大脸往前凑了凑,露出个挑剔表情:
“不知道友要去哪,瞧你这随身小妖孱弱的紧,咱们手里也有那等健硕厉害的妖类,什么豺狼虎豹,熊豸狐蛇……
不买看看也行,还有强身健体,淬炼筋脉的上品丹药,防身暗算必备的阵法符箓!
唉唉唉,别走啊,都瞧不上,还有合欢派丹师炼制的补肾壮阳,欢好春情,双修助兴之物,只要十块下品灵石一瓶——”
她就不该随意跟人搭话!
什么火车站骗人推销即视感?
她长得很像挨宰小肥羊吗?
南枝满头黑线,忙挤了进去,再关了门,才把意犹未尽的黑熊精关在门外。
一人一妖一鬼靠在门上,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
“怎得这修真界同凡俗也没什么差别,到哪儿都有坑蒙拐骗的小贼。”
绾娘擦了擦眼泪,指着南枝道:
“补肾壮阳,欢好春情——哈哈哈哈,枝枝连个相好的都没有,还没尝过男女滋味,那黑熊精倒是眼瞎瞧不出来。”
“你今天可还没喝酒,怎得就昏了头,合欢宗的丹药,能是随随便便流到外头,十几灵石一瓶的么?”
南枝忙捂了红螺的耳朵,白她一眼:
“孩子面前,混说什么。”
“这有什么碍事,你别瞧着红螺化个小娘子,就以为她年岁小,若细细论,你才是咱们几个里,年岁最小的。”
绾娘这话刚落,红螺便抬起下巴点点头,认真解释道:
“我们妖精开智化形不易,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故而一开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崽子。
若不是我一直跟着姑娘,早不知生了多少窝刺猬崽子啦。”
“……”
南枝笑容僵在脸上,郑重其事地捧起小刺猬的脸叮嘱道:
“你年纪还小,还是个小娃娃,该专心修炼才是,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她不管,在她眼里,红螺就是个宝宝。
什么找公刺猬生崽子,见一个杀一个。
——颇有亲妈忧心自家香香软软的乖女儿,有朝一日会被鬼火黄毛拐带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