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是村子里典型的全靠一亩三分地过活的人家,五口人,十五亩地。

一年到头来没甚么余收不说,方爹还瘫躺在床上没有劳力,常年吃着药。

家里头时常是空着米缸过日子,不借钱便已是光景好的时候了。

方家老大已二十有余的年纪也还未说上亲,攒不来礼钱,也置不起酒席,村里的这个年纪的汉子两个孩子满地跑了,他还是光杆子一条。

昔年方爹也是这般,家中穷,二十好几了方才说上外头逃难来此处,死了丈夫的方母孙氏。

两人生下头一个孩子已是不小的年纪,如今眼瞅着老大快赶上了他爹当年成亲的年纪亲事还没半点影儿,一家人也是焦愁不已。

祁北南牵着萧元宝到方家院儿里时,方母孙婆正在屋檐下扫地。

村里人过来帮着修补了受风打塌的土墙,余下一地泥巴竹片污糟。

“孙婆婆。”

萧元宝原本挺是亲孙婆子,可好些时候没有来过方家了,如今也有了些生分,喊人的时候声音小小的。

“宝哥儿?”

孙婆子听到声音,望向院子,瞧见祁北南一张生脸,怔了一下。

她直起弓着的腰身:“你咋过来啦?”

“我跟哥哥一起过来的。”

孙婆子疑惑道:“哥哥?”

祁北南见状同孙婆子客气行了个礼,与萧元宝一般称呼,唤:“孙婆婆。”

他解释说自己是萧元宝母亲娘家那边的人,如今家中遭了变故,眼下已是投奔在了萧家。

孙婆子听闻祁北南是萧元宝亲娘那边的亲旧,一时有些恍惚,可心头却生了两分亲近来。

萧元宝的娘亲也姓孙,与她虽无亲,却是家门。

孙氏是个品行贤善的女子,又如她一般也都是从外地嫁过来此处的。

孙婆与她投缘,两人很快便亲热了起来。

时常都邀着一块儿上集市,一块儿做针线活儿。

彼时两家走得格外勤,吃用点什么好的,都要给另一家端上一碗去,当真是不比一房亲戚差。

孙氏病去时,孙婆也还跟着伤心的病了一场,便是如今已经时过两年了,她与家里人也时常还念叨起孙氏。

孙婆子如今虽与萧家生了隔阂,可对孙氏却是如一,如今见她的亲旧过来,甚是和气。

她怜惜道:“当真是可怜的孩子,什麽时候过来的,我竟也还不知晓。”

祁北南道:“也是才来,还不曾出门走动。今儿出来串串门子,也好认认人。”

“好,好。”

孙婆子放下扫帚,邀着两人:“别在外头立着,天儿冷得很,当心着了凉,快到屋里坐。”

萧元宝见孙婆子又像以前一样喊他去屋里顽,开心的一蹦一跳,十分熟悉路的便跑进去了。

屋里须臾便响起一阵咳嗽,旋即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是宝哥儿来啦。”

孙婆子与祁北南走在外头,她心中一软:“这孩子,每回过来都要先去看老头子一眼,跟他娘一样贴心人。”

方爹原先睡着的那屋墙塌了一半,侥幸是垮下的泥石没砸在身上。

这朝才糊补上,泥墙未干散着寒气,他便被先挪到了堂屋里头。

老爷子也不过五十来岁的年纪,瞧着却奇老。

鬓间花白,脸皮蜡黄,两个眼眶子都内陷了,瘦得像把枯枝一般窝在又冷又硬的麻灰被褥里。

瞧着当是教人心里发酸。

萧元宝站在床头边,点了点脑袋。

他看着比之上回见着又瘦了些的方爷爷,抿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爹见着生人来,浑浊的眼睛又清明了一些。

孙婆子便与他说道了祁北南的来历。

家里头没甚么吃食招待人的,孙婆子便给两个孩儿倒了些热水喝。

方家屋里头冷得跟冰窖似的,不比院儿里头暖和几分。

祁北南也吃了口热汤水暖身子,接着他才道出此行的目的:“今儿过来不单认认邻里,还有事情想劳烦婆婆。”

“我从外头来,与小宝带了两匹布,想着给他做身御寒的衣裳,可惜我又没那手艺。本想着等秦娘子回来了与他做,可小孩儿长得快,瞧着他以往的衣裳袖口都短了,这天气寒冷,一手上长了好些冻疮。”

“农户孩子,生冻疮倒是寻常,只是他身子骨儿也不壮实,我怕他遭了风寒。新衣若能早两日做出来,也能早两日更好的防着寒不是。”

“听闻婆婆缝做衣裳的手艺好,我便厚着脸皮求着过来了。”

孙婆子听两个孩子过来竟是托她做衣裳的,心中有些意外。

不过知晓人前来劳她帮忙,她反倒是心头觉着松快。

“做件衣裳事小,说甚么劳烦不劳烦的话。以前宝哥儿他娘在世的时候,我俩便时常一起做针线活儿,她呀,没少给我这二姐儿三哥儿缝做衣裳,如今她去了,我与宝哥儿做衣裳是应当的。”

孙婆子说的是实心眼儿的话,凭着往日里跟孙氏的情分,她心里一万个乐意给萧元宝做衣裳,只是......只是怕萧元宝那个后娘秦氏不乐意。

她吊起眉梢:“你说等秦娘子回来,她这是上哪儿去了?”

祁北南如是道:“带着朝哥儿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都快小年上了,这关头上如何带着孩子回去了?”

孙婆子讶异。

祁北南未与旁人言秦氏的长短,晓得交浅言深,只道:“我也不知,许是娘家那头有甚么要紧的急事儿,这才在年节上赶着回了。”

孙婆子默了默,没当即应话,许是心中有了些猜测。

只怕是祁北南投奔来萧家,那秦氏心中不快,这才在年节上撒气回娘家了。

不怪孙婆子这般想秦氏,她对这妇人可没甚么好印象。

当时孙氏没了,萧大朗也跟着消沉了好长时间,孙婆子怕萧护想不开,劝慰他为了孩子振作起来。

一年后为着年幼的萧元宝,萧大朗花费了一大笔礼钱,听闻给了那岳家足足二十贯钱续弦了这姓秦的寡妇人,自带来了个孩子不说,要的礼钱竟比那头婚的黄花大闺女还高出一筹来。

孙婆子唏嘘,她知萧大朗用钱一概是没个把门儿的,以前孙氏在的时候便没少说他。

只要这续弦的妇人品行好贤惠,那多给些礼钱也没什麽,偏是这妇人还不是个良善的。

起初她嫁过来,孙婆也亲善的与她来往,不想人面上笑嘻嘻好不亲切,背地里却是压根儿瞧不起他们方家。

有一回她包了两枚熟鸡卵说拿给萧元宝吃,在院门外头亲耳朵听见秦氏与王朝哥儿嫌说方家穷得很,拿着那不值钱的东西贴着萧家献殷勤,却从萧大郎手里讨着贵的米肉吃。

什麽算盘打得精,穷人会吸血云云.......

孙婆子臊得一张脸通红,家里是穷,可她跟老头子与萧家往来从未有过这些念头。

萧大朗十日有八日都在山里,萧家便是秦氏一个人把着,她再是不好意思踏进萧家的大门去。

大人间就此淡些也就罢了,小孩儿间欢喜一道顽,她也没阻拦过。

只是谁晓得秦氏竟也不满孩子间继续耍,硬是诬说他们家二姐儿和三哥儿手脚不干净,偷拿了王朝哥儿的吃食。

孩子还小就叫人盖上偷的名儿,这叫孩子以后怎么办。

人穷志不可穷,孙婆子实在受不得名声被毁,便与秦氏争执了一场,至此再没了往来。

她也不知这些事萧大朗晓得还是不晓得。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便是她知晓了秦氏的品性,瞧着人夫妇俩日子过得和睦,她哪里好去到萧护跟前说亲氏的长短。

说到底人才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夜里睡一个枕头上,她这般外人说的话萧大郎不一定信了去。

争辩起来,还是她秦氏得理。

末了,萧护再来,方家对他便十分客气起来,一概送的米啊肉的,他们万万是不敢收。

也不让孩子们再一道上顽了。

这朝祁北南领着萧元宝求过来,秦氏又不在,孙婆子便答应了下来。

她到底也是对萧元宝愧疚,小小的孩儿跟在这样的后娘手底下,哪里有不吃苦的,只是她教人捏住了短处,没能耐管。

“天寒了多数日子都是在屋里,我赶着些很快就能做好。”

祁北南见孙婆子没推拒,也没过分的客气,知晓事情算是成了一大步。

若今朝他拿着东西来送,孙婆子只当还是如同对待他丈人那般。

萧家日子比方家好不少,送人东西虽是好意,却容易教人觉得是怜悯施舍,人家未必肯要。

可来求人帮忙就不同了,是教人觉得他有用处,受到了对等的看待。

有了帮忙做衣裳这一请托在,口子既开了,后头再送东西来,也都有了由头,便是人晓得他们有意多给帮扶,却也让人更容易接受。

你帮我送,我欠你情,你差我意,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再走动了起来。

“如此便多谢婆婆了,若你不应,我可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冬月里布行那些个绣娘价儿收得比平素都高,教她们裁缝一身衣裳出来,不知得要多少铜子去。”

“你这孩子是个会过日子的,咱乡邻间有这手艺,就不花那冤枉钱。”

孙婆子被祁北南说的高兴,她笑着将萧元宝拉到跟前。

“宝哥儿是长高了不少了,以前记下的尺寸已经不合适了,婆婆重新与你量。”

说着就去取出针线篮子来,给萧元宝定尺寸。

萧元宝高兴的跟在孙婆子屁股后头转,又更亲热了些,便也大胆的问起人来:“二姐姐和三哥儿呢?”

“跟大伯去山里砍柴了,担去城里卖。”

孙婆子好笑,他们家老二老三年纪比萧元宝大不太多,本当是唤伯伯姑姑的,他觉得年纪小,都唤了哥哥姐姐去。

祁北南听闻早间见着两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这严寒的天气还去山上砍柴,实属也是不易。

他在方家陪着躺在床上的方爹说了会儿子话,在方家顽了好些时候才牵着萧元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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