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太平洋，汤加海沟，“向阳红9”号科考船。
载人深潜器浮上海面的时候，敬思琅才松了口气。等到吊车挂住载人深潜器，敬思琅朝大副点头挥手，示意起锚。
五个小时前，命令就送到了，而当时，深潜器在8000米深的海沟底部。
载人深潜器与潜艇不同，因为有很多舱外设备，比如用来获取科考样本的机械臂，容纳样本的水柜，独立运行的摄像机与探照灯，所以无法像潜艇那样，在排空压载水舱后直接冲上海面。
不管是下潜、还是上浮，深度每改变几百米就要停下来，检查外挂设备是否正常。
如果捕获了某种之前没有遇到过的深海生物，需要带上来做**研究，上浮时间将更加漫长。
“按照设定航线航行，不用等我。”吩咐了大副一句，敬思琅才离开航海船桥。
吊车已经把深潜器放到甲板上，船员正在固定深潜器，几名留在船上的科考人员在清点与处理捞上来的岩石样本。
那是“渊龙”号，共和国的第三代载人深潜器，也是当今全球唯一具备全海域作业能力的载人深潜器。
“渊龙”号比“蛟龙”号大了好几圈，长、宽、高分别为12.7米、5.4米与4.8米，空载时68吨、最大载荷1200千克，最大航速20节、巡航速度2节，最多能搭载5名科考人员在水下工作72小时。在“渊龙”号上不但有供科考人员休息的床铺，还有一个卫生间与一个小厨房。
得益于强大的持续作业能力，“渊龙”号的考察作业效率是“蛟龙”号的十倍。
理论上，“渊龙”号能到达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
只不过，还没有获得那样的机会。
按照原先的计划，“渊龙”号将在汤加海沟进行首次万米潜深作业，为明年征服马里亚纳海沟做准备。
现在看，恐怕得延期了。
这次的作业深度只达到了8000米，而且水下作业时间还不到6个小时，很多系统的检测工作都没进行。
更何况，还要马上赶往东太平洋。
敬思琅赶到的时候，5名科考人员已经进了加压舱。
虽然上浮速度控制在极限值之内，也做了充分准备，但是为健康考虑，科考人员上来之后得进加压舱呆几个小时。
还好，5名科考人员没有异常。
其实，只有4名科考人员，另外1个是“渊龙”号的驾驶员田羽翔。
“等他们出来，让田羽翔立即来见我。”告诉负责人员健康的医生后，敬思琅才转身离开。
敬思琅赶过来，就是要找田羽翔。
只是，去东太平洋，还有好几天，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了，加压舱里面还有4名科考人员。
——
共和国东部，舟山群岛某军港。
夜幕下，军港内灯火通明。随着汽笛声响起，高大威猛、造型优美的102舰缓缓离开了码头。
拉响汽笛的不是战舰，而是战舰左舷的两艘拖轮。
司令舰桥上，一名四十多岁的海军少将迎风而立，目不转睛的看着东南的水道，神色是相当的严肃。
港湾内，四艘驱逐舰与护卫舰已经做好起航准备。
最前面的两艘是530舰“徐州”号与529舰“舟山”号，然后是154舰“厦门”号与155舰“南京”号。
102舰不是最后起航的，后面还有一艘。
不过，那不是战舰，而是965舰，即“呼伦湖”号综合补给舰。
在夜间出航？
郭垦海是在参加了由地方政府组织的军民联谊会，在返回军港的路上接到电话，来自海军司令部的电话。
等他返回时，六艘战舰已经在为出航做准备。
因为按照原先的计划，再过几天就要出航参加每年一次的综合考核演练，所以六艘战舰早就加满了燃油，官兵也全部归队。
来到102舰“拉萨”号上，郭垦海才知道不是去参加演练。
为什么？
新鲜瓜果堆满了甲板，还没来得及送入冷库。
如果只是去参加为期十天半个月的演练，需要带那么多的新鲜瓜果？
还有，直到出航前，“呼伦湖”号都在装载补给品，而且以散装货物为主，那些全都是生活给养。
要远航吗？
郭垦海很头大，因为在海军司令杨骋涛发来的命令中，只提到让郭垦海带这几艘战舰去指定海域待命。
到底要做什么，杨骋涛没有说。
把“拉萨”号拖出来后，两艘拖轮迅速撤离。随着推进器并车，两具巨大的螺旋桨开始转动。
“拉萨”号，共和国海军最大的驱逐舰，055级的二号舰。
虽然下水时间比首舰“南昌”号晚了近一年，但是交付服役的时间只晚了三个月，与三号舰“延安”号同一天加入海军的战斗序列，而四号舰“遵义”号的服役时间比预定的晚了半年。
这四艘最先服役的055，被称为“新四大天王”。
“拉萨”号并不属于东海舰队，只是暂时编入东海舰队，准确说是在东海舰队进行前期训练。
这么安排，主要是离建造“拉萨”号的江南造船厂更近。
如果在训练中发现了问题，或者出了故障，能就近维修。
上个月，“拉萨”号才通过海军验收，因此最快年底，最迟明年年初，“拉萨”号就将离开东海舰队。
因为“南昌”号与“延安”号已经跟16舰“辽宁”号展开协同训练，所以“拉萨”号与“遵义”号很有可能随17舰“山东”号南下，部署在南海舰队，充当“山东”号的贴身保镖。
此时的“拉萨”号并没处于最强战力状态。
112具垂直发射管中，只装填了32枚区域防空导弹，16枚中程防空导弹，16枚反舰导弹，8枚反潜导弹与4枚巡航导弹，有48具发射管是空着的，主炮的弹药库也只填满了三分之一。
其实，补充几十枚导弹，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
连几个小时都没有，肯定是十万火急。
另外四艘战舰，只有两艘054A满弹，两艘052D都空着一部分垂直发射管。
正是如此，郭垦海反而轻松了许多。
应该是去执行远海巡航任务，突然下命令，是为了检验舰队在遇到突发事件时的快速反应能力。
“召之能战，战则必胜”，可不是随便说的。
“郭队，到时候了。”从舰桥里走出来的是舰长何培孝上校，郭垦海是东海舰队驱护大队的少将大队长。
“下令吧。”郭垦海又朝军港外的大海看了一眼，才转身返回舰桥。
“呜、呜、呜……”
汽笛响起，这次是“拉萨”号。
远处的四艘战舰，以及刚刚离开码头的“呼伦湖”号补给舰也纷纷拉响汽笛，像是在回应旗舰的召唤。
以“拉萨”号为首，六艘战舰鱼贯驶出军港。
收到命令的不止是东海舰队，动员的也不止是这六艘战舰。
稍微早一点的时候，北海舰队的两艘驱逐舰与两艘护卫舰就驶出了青岛军港，此时正在黄海上劈波斩浪的向南航行。
在渤海湾里，17舰“山东”号也在两艘护卫舰的陪同下转向南下。
半个小时后，会有四艘护卫舰陪同967舰“查干湖”号与966舰“高邮湖”号驶出湛江军港。
北海舰队与东海舰队的战舰将在东海汇合，编入“山东”号航母战斗群，再由宫古水道进入西太平洋。南海舰队的战舰则由巴林塘海峡进入西太平洋，前去跟“山东”号航母战斗群汇合。
接下来，将进行一次油水补给。
此后，由“呼伦湖”号与“查干湖”号跟随航母战斗群远航，“高邮湖”号则由四艘护卫舰陪同在西太平洋待命。
主要是，“高邮湖”号的最快航速只有19节，跟不上航母战斗群。
也没有必要让战舰全都去东太平洋，留下一部分负责接应，在舰队返航的时候提供燃油补给。
——
此时，17舰“山东”号上。
在那架直升机飞来的时候，聂倍毅就来到了飞行甲板上。让他略感惊讶的是，送命令过来的不是一名海军军官，而是一名来自总参谋部的军官，穿的还是陆军制服，不过肯定不是陆军的人。
总参谋部下面有军情局、国防安全局等几家情报安全机构，而这些机构的人员全都编在陆军名下。
那名军官把放置命令文书的保险箱交给聂倍毅之后，就搭乘直升机离开了。
回到司令官住舱，聂倍毅才打开了保险箱。
命令很简短，却把聂倍毅吓坏了，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
烧掉命令文书后，聂倍毅把舰长邓友诚叫了过来。
“刚收到海军司令部发来的电令，让我们先与北海舰队的驱护混成编队汇合，然后去跟东海舰队的特混编队汇合，随后……”
“有件事，我要你亲自负责。”
邓友诚微微一愣，这时候才注意到，聂倍毅的脸色很不好看，说不上苍白，不过明显有点紧张。
“你亲自带人，把所有通信设备检查一遍。其他战舰也要检查，由舰长负责。要是出了任何纰漏，首先找舰长问责。”
“通信设备？”
“还有电子设备，反正能够用来进行通信，能够暴露战舰行踪的设备，都必须彻底检查一遍。”
“需要进行电磁管制吗？”邓友诚多问了一句。
检查电子设备，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进行电磁管制，二是排除系统故障，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暂时不用。”
“行，我马上去安排。”站起来的时候，邓友诚还搓了搓拳头，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对了，还有舰载机，”聂倍毅没注意到邓友诚的这个小动作，“也要全面检查，确保全都在最佳状态。”
“没问题，我亲自负责！”
邓友诚很是兴奋，因为他觉得，建功立业的机会就要到了。
只是，也有哪里不对劲。
不止是聂倍毅的神色，在“山东”号上，总共只有24架J-15AG，比标准载机量少了12架。
真要开干的话，怎么也得补足舰载机吧。
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到时候派12架过来就行了，反正离本土也不远。
邓友诚出去之后，聂倍毅起身走到了舷窗旁边。
司令官住舱在舰岛上，舷窗朝向外侧，位置可以说得天独厚，绝对算得上是“山东”号上的“总统套房”。
其实，面积很小，也就十多平方米。
远处，一艘护卫舰的桅杆上灯光闪烁，那是在用灯光信号跟“山东”号联络。
不管技术有多么先进，像“旗语”与“灯语”这些传承了几百年的东西，在海军中永远不会消亡。
——
此时，中南海。
争论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郭晓康进来。
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看热闹的艾明艮，郭晓康才走上讲台，把带来的军用储存器插到了投影仪上。
这时，十个因为争吵而面红耳赤的学者才各自入座。
这是刚刚收到的视频，没做任何处理，而且来自安装在探采掘进头上方，离海底50米的0004号监控探头。
视频很短，只有大约5分钟。
为了拍下这段视频，“深渊”号上的人员把探照灯的功率提高了一倍，探照灯因此只工作了5分钟。
这是第一次从上方拍摄飞船。
艾明艮的推断得到证明，飞船暴露在海床上面的部分并不大，外部尺寸也就只是比探采掘进头大了一点点。
因为拽住了“深渊”号，导致“深渊”号的排水量增加十万吨，所以可以断定飞船的质量至少有数万吨。不过肯定没有十万吨，即九个压载水舱破损之后，增加的排水量至少都有四万吨。
播放完视频，会议室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这时，艾明艮走上了讲台。
“各位，请安静！”郭晓康拍了几巴掌，等到安静下来，才摘下储存器走下讲台。
“事发至今，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那艘飞船依然没有任何异常表现，所以我们现在得考虑，如何才能搞清楚飞船的真实面目？如果飞船没有对我们构成威胁，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它弄回来？”
“现在说没有威胁，还太早了！”易中和首先开口。
“如果有威胁，那它们还在等待什么？不要说，科技水平远远超过我们的地外文明是慢性子。”刘学英跟着就来了一句。
“安静！”眼看着又要失控，郭晓康马上起身说道，“一个一个的发言，只讨论艾明艮教授提出的问题。我现在提醒所有人一句，元首在等着我们。如果有人急于表现，现在就跟我去向元首做报告。”
郭晓康这么一说，学者们安分了许多。
去向元首做报告，那当然是好事，可是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不但不是好事，还是天大的坏事。
书房里面，王奇渊正在跟杨骋涛通电话。
虽然计划用三天时间做准备，但是回去后，杨骋涛立即调整了计划，因为有足够多的战舰已经为出航做好了准备。
只能说运气好，再过几天就要进行年度考核演练。
此外，杨骋涛也保证，会尽快完成动员，让其他舰艇做好战斗准备。
朱震南也在忙，用平板电脑办公，主要就是处理罗皓明在过去十多个小时发来的几十份情势报告。
按照朱震南的要求，军情局已经进入五级状态。
还好，美俄的情报机构都没出现异常举动。
其实，朱震南最担心的就是泄密。
因为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所以朱震南反到不担心会突然遭受灭顶之灾。
用王奇渊的话来说，只要走漏了消息，肯定会天下大乱。
“深渊”号所在海域离美国更近，而且美国海军更强大。
难不成，为了那艘飞船跟美国打一仗？
要真是如此，不用地外文明动手，人类就被自己制造的核武器给消灭掉了。
艾明艮与郭晓康进来时，朱震南朝他们点了点头。两人先坐到沙发上，因为王奇渊还在打电话。
“就这样吧，下次联系。”王奇渊放下话筒，走了过来。“怎么样，讨论出结果了？”
艾明艮点了点头，把带来的文件，准确说是一页A4打印纸递给了王奇渊，那是他手写的简报。
迅速扫了一眼，王奇渊把A4纸递给了朱震南。
根据初步计算结果，飞船的质量在5万吨到6万吨之间，主体部分在海床下面，因此在确定没有威胁之后，首先得设法把飞船捞起来。办法很简单，利用压载水舱，即让压载水舱缓慢排空，就能依靠浮力把飞船打捞上来。把飞船运送回来，要一艘半潜船，还得是足够大的半潜船。
当然，还有暂时没有想到的细节问题，不过肯定是办法比困难多。
“我们有吗？”
“海军有一艘，868舰‘东海岛’号，不过只有两万吨。”郭晓康回答了元首的问题。
“我记得，前几年有一艘更大的半潜船，叫什么来着？”朱震南说着，还使劲揉了揉额头。
“‘新光华’号，不过现在用不了。”
“为什么？”
郭晓康叹了口气，说道：“它在广州港，前几天才进了干船坞，原计划在三个月后重新下水。”
王奇渊与朱震南都很是疑惑，郭晓康只好大致说明了一下。
去年，“新光华”号租借给了一家海上石油公司，准备用来运送开采平台，也就得做必要的改造。也就在上个月，船东才跟广州那边的一家造船厂谈好合同，计划用半年时间完成改造。
“只有这一艘船？”
“其他的，要么还在建造，要么不属于我们。”
王奇渊眉头紧锁，朝朱震南看了过去。
“改造工作开始了吗？”
“应该没有，入坞之后首先得对船体进行检查，然后还要做内部清理，怎么也要花十天半个月。”
“那么，我们需要一个让‘新光华’号重新下水的理由。”说这句话的时候，朱震南朝王奇渊看了过去。
王奇渊没有吭声，这显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
不是说“新光华”号有多重要，而是让一艘已经入坞的巨型半潜船突然下水，肯定会受到外界高度关注。
“我们不是一直在从秘鲁与智利等太平洋沿岸的南美国家进口矿物吗？”在王奇渊与朱震南看过来的时候，郭晓康又说道：“如果有一艘运送矿物的货轮在海上出了故障，我们就有理由派半潜船过去。”
“那也得首先考虑用拖船把货轮拖往最近的港口。”朱震南说了一句。
“如果是在东太平洋上，离最近的港口有好几千海里，而且问题比较严重，比如船舵完全损坏呢？”
“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圈子？”这时候，艾明艮说道，“‘深渊’号就在那里，而且已经停止了采吸作业。不管最后怎么处理，肯定得让‘深渊’号回来，而最好的理由就是采吸系统出了故障。为什么不以此为由，把‘新光华’号派过去？就我所知，‘深渊’号的采吸系统有数万吨。”
朱震南与郭晓康都是一愣，随后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什么叫“旁观者清”？
两人是搞情报工作的，先入为主的把“深渊”号丢到一边，根本没想过用“深渊”号做文章。
王奇渊微微点了点头，朝朱震南看了过去。
“艾明艮教授说得没错，纸包不住火，迟早得让‘深渊’号回来，早点对外公布，对保密反而有利。”
“那么，就这么安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