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平洋，“山东”号航母。
在搜救直升机飞回来的时候，聂倍毅才放下望远镜，面色是相当的严肃。
这些家伙，简直是不要命了！
要想寻死，也不用到处乱跑给别人添堵吧！
“先带他们去冲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裤。”吩咐了邓友诚一句，聂倍毅转身走出了司令舰桥。
虽然满腹牢骚，但是聂倍毅没有抱怨，那是元首亲自做的安排。
有六个人，四名总参直属特种部队的特种兵与两名学者，其中一个是女性。
其实，他们来的很不是时候。
就在大约半小时前，一架J-15AG在东北大约四百千米外，驱逐一架日本海上自卫队的反潜巡逻机的时候，与日本战斗机发生缠斗。日本战斗机在被J-15AG的火控系统锁定后投掷干扰弹，因为实在是太近，J-15AG的右侧发动机吸入一枚干扰弹，导致空中停车，现在正在飞回来的路上。
能不能飞回来还是个问题。
就算飞回来了，能不能在甲板是降落，更是个问题。
飞行甲板上，那架Z-18在放下捞起来的六个人之后，立即就飞走了。
那本来就是一架搜救直升机，接到舰载战斗机单发停车的消息之后就紧急升空，在航母附近待命。
到来的，正是艾明艮与焦婷佳，以及护送他俩的四名特种兵。
从运输机上跳伞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更何况两人从来没有玩过这种刺激游戏，所以各由两名特种兵护送。
这时，一架战斗机呼啸着从航母上空掠过，飞行高度不到500米。
那是双机编队中的僚机，出问题的是长机。
剩余燃油还能飞行一个小时，僚机没有马上降落。盘旋一圈之后又飞走了，是去为长机领航。
负责接应的军官送来毛毯的时候，出故障的那架J-15AG飞了回来。
右侧发动机冒着黑烟，机身在剧烈颤抖，而且明显向左侧偏转，也许是控制舵面出了问题。
僚机跟在右后方，协助长机进入着舰航道。
这时，斜角甲板前端的阻拦网已经升起，地勤人员早已清空甲板，舰岛旁的待命区停着几台消防车与救护车。
几十名负责损管的舰员已经穿好了防火服。
因为是单发着舰，那架J-15AG肯定没有足够的速度复飞，所以没挂上阻拦索的话，就得靠阻拦网。
“太低了，太低了，快点拉起来！”
听到军官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艾明艮才发现，附近的官兵都很紧张，损管人员还拿起了灭火器。
最后关头，那架J-15AG拉了起来。
只是，没有落到飞行甲板上，而是重重的砸在了飞行甲板上。
前起落架立即折断，幸亏两根后起落架安然无恙。
机头砸到了甲板上，冲出一百多米才撞上阻拦网。
与甲板摩擦产生的火花，引燃了泄漏出来的油料。
警报响起，几十名损管官兵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随即，那几辆消防车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所幸，战斗机已经提前放掉了油箱里的航空燃油，引燃的只是液压油。
灭火的同时，负责营救的损管人员撬开了座舱盖，把飞行员抬了出来，送上了旁边的救护车。
飞行员伤得很重，金色头盔都被鲜血染红了。
肯定是着舰的那一下。
这时，一名大校军官从舰岛里跑了出来。
“他们是谁？”赶来的正是舰长邓友诚。看到焦婷佳，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别在这里碍事，带他们去见聂总。”
虽然不认识邓友诚，但是“山东”号上只有一名大校。
艾明艮本想自我介绍，不过邓友诚那很不友善的态度，让他觉得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他们在这里不受欢迎。
跟着军官走开的时候，艾明艮清楚听到了一句咒骂的话语。
只是，又能说什么呢？
刚刚摔了一架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受了重伤，而且戴的金头盔，肯定是舰载机部队的精英飞行员。
其实，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全都是精英。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没有穿过的干净制服。搞快点，聂总还在等你们。”
军官也很不客气，大概认为艾明艮与焦婷佳带来了霉运。
开始，只要那架J-15AG再高几米，就能挂上第一根阻拦索，然后停下来，而不是直接摔在飞行甲板上。
还好，考虑到焦婷佳是女性，给他们准备的一个有卫生间的舱室。
十五分钟之后，两人换上了海军便服。
至于那四名特种兵，不用为他们操心。
军官把两人送到的时候，聂倍毅正在通话。
“你做好安排，我马上过来。”放下话筒，聂倍毅朝军官点了点头。
军官很识趣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舱门。
“将军，我是艾明艮，这位是……”
“我知道你们是谁，用不着自我介绍。今后几天，你们就住在这里，中间有垂帘，拉下就行了。另外，冰箱里有饼干饮料。”聂倍毅指了下角落处的小冰柜。“这里有发给你们的文件，我在司令舰桥，看完后来找我。”
“将军，真是麻烦你了。”
聂倍毅没有多说，离开了这间原本属于他的住舱。
“这都什么德行。”焦婷佳这个时候才抱怨了出来。
“省省吧，没看到开始发生的事情吗？我们也就在这里呆几天，别给自己找麻烦。”
焦婷佳瘪了瘪嘴，她其实是有点委屈，毕竟从几百米的高空跳下来，掉到海里成了落汤鸡，那滋味可不好受。
艾明艮没再理会她，打开了聂倍毅留下的军用电脑。
因为只是针对“深渊”号所在海域进行补网发射，所以无法通过量子密锁通信卫星，跟航母战斗群保持24小时不间断的联系，也就只能在卫星经过的时候，把关键信息发给“山东”号。
是加密文件，需要艾明艮掌握的密码。
输入密码后，艾明艮去冰箱里拿了一盒饼干与一瓶汽水。
他不是饿了，而是被吓坏了。被特种兵从机舱里推出去的时候，他觉得最致命的威胁不是外星人，是地心引力。
其实，艾明艮有恐高症。
不太严重，而且碍于面子，他没有告诉其他人。
“教授！”
艾明艮狼吞虎咽的时候，焦婷佳站在电脑前，满脸震惊的朝他看了过来。
走过去一看，艾明艮顿时瞠目结舌，嘴里的汽水流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到。
是一段“深渊”号发回来的视频，那艘飞船在监控探头前消失了！
“再播放一遍。”艾明艮吞下了嘴里的饼干与汽水，差点被噎着。
搞错了，飞船没有消失。
视频开始的时候，高压水枪已经冲掉飞船底部的一些淤泥，跟艾明艮预测的不同，飞船下面是空的！
也就在高压水枪冲掉最后一部分淤泥的时候，飞船发出的光亮消失了。
飞船还在那里，探照灯启动之后，就能看到。
只是，没再发出光亮。
黑漆漆的，像是一块悬浮在海床上方的岩石。
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反复看了几遍，艾明艮才平静了下来。
飞船还在那里，除了不再发出光亮，没有别的任何变化，而且在与海床脱离之后，连位置都没有改变。
“你怎么看？”
焦婷佳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很明显，发生在飞船上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按照之前的推测，飞船的质量在5万吨到6万吨之间，才有足够的惯性，不然不可能拽住“深渊”号。由此推测飞船船体的大部分在海床下面，暴露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如果暴露的是全部，密度将高得吓人。飞船的密度肯定超过海水，与海床脱离，失去支撑之后，就会立即坐沉。
还有，飞船的密度那么大，下面的海床早被压实了，怎么会是淤泥？
“去叫聂将军过来……算了，我们去找他。”
司令住舱挨着司令舰桥，这么设置是为了方便。
两人赶到时，飞行甲板已经清空，开始领航的那架J-15AG从航母后方飞来，舰桥里的气氛明显有点紧张。
耽搁了大半个小时，J-15AG的燃油已经所剩无几。
很幸运，着舰一次成功。
“将军。”
艾明艮走过来的时候，聂倍毅支走了旁边的军官。
“我们需要立即跟国内联系。”
聂倍毅朝艾明艮看了过去，表情很严肃。
“十万火急，非常重要。”
“如果不担心泄密的话，现在就可以使用卫星电台。要不然，就得等上三个小时。”没等艾明艮开口，聂倍毅又说道，“决定权在你，要怎么做由你来把握。想好了告诉我，我替你们安排。”
冒险使用普通电台，还是等待三个小时？
“将军，”艾明艮叫住了装备走开的聂倍毅，说道，“那艘潜艇在哪，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我也不知道潜艇在哪，你们至少要在这里等待四天。”
“为什么？”
“潜艇绕的远路，舰队抄了近道。要等到四天后，才能派直升机把你们送往与潜艇汇合的海域。”
“不行，我们等不了那么久，必须得尽快赶过去。”
聂倍毅没有吭声。
“山东”号只是一艘航母，目的地还在几千千米之外，舰载战斗机也飞不了那么远，更何况舰载战斗机都是单座。
“将军！”艾明艮急了。“你知道此事的严重性，需要我向元首汇报吗？”
聂倍毅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
因为艾明艮的声音太大，所以附近的几名官兵朝这边看了过来，目光很不友善，似乎把艾明艮当成了敌人。
“我会想办法，只是不能保证。如果实在不允许，不管你向谁汇报，结果都一样。”
“将军，你肯定能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艾明艮的语调软了许多，毕竟他们在聂倍毅的战舰上。
聂倍毅点头答应了下来，没再多说什么。
艾明艮也很识趣，叫上焦婷佳离开了司令舰桥。登上“山东”号的时候，艾明艮就知道他们是不受欢迎的外人。
——
此时，共和国中南海。
争吵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幸亏王奇渊及时赶了过来，镇住了场面，不然那些学者恐怕会吵翻天。
只是，王奇渊一点都不轻松。
在他来到会议室之后，杨安国就把“暗箱”送了过来，还联系了总参谋长张战和与火箭军司令肖益兵。
“暗箱”是“核武器指令装置”的简称。
说是一个装置，其实就是一台小型通信设备，用来与战略部队联系，向战略部队下达命令。
启动“暗箱”需要两套密码，一套掌握在王奇渊手上，另外一套来自某个将军。
一般是总参谋长张战和，如果总参谋长无法履行职责，由火箭军司令代替，第三与第四顺位是海军与空军司令。
张战和与肖益兵都在，随时能够输入由他们单独掌握的密码。
至于导弹部队，在异常发生之后就收到命令，三枚携带800万吨级核弹头的DF-5B随时都能发射。
决策权在王奇渊手上。
只要一声令下，三枚导弹就将升空，在二十五分钟内把三枚毁天灭地的核弹头投到一万多千米之外。
几个小时下来，王奇渊一直盯着墙上的大屏幕。
那上面是“深渊”号发回来的，由无人潜航器拍摄的现场画面。
用特种塑料制作的，保存核密码的卡片就在王奇渊手上，而“暗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事发的时候，王奇渊差点就下令发射导弹。
当时，朱震南多说了一句。
那是一艘地外文明的飞船，如果能够抗住800万吨级核弹头的直接打击，那么晚几分钟与早几分钟发射导弹根本没有区别。
这句话，让王奇渊冷静了下来。
跟人类文明的存亡相比，几百个人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如果人类注定灭亡，“深渊”号上的人员不过是早点完蛋，几十亿人很快就会给他们陪葬。
飞船只是脱离了海床，而且不再发出光亮。
几分钟过后，没有丝毫的变化。
几小时过后，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紧张情绪丝毫没有减缓。
按照那些学者的说法，飞船能够悬浮在海里，密度就跟海水一样，与“深渊”号遭遇的时候，就应该被“深渊”号拽上去，而不是拽住“深渊”号，更别说让“深渊”号的排水量增加十万吨。
有学者提出，让无人潜航器到飞船下方看个究竟。
不过，更多的学者反对这么做。
虽然看上去，飞船已经脱离了海床，但是谁敢说，飞船没有用某种看不见的方式附着在海床上？
如果是，附着点就肯定在飞船下方。
让潜航器去飞船下方，谁敢保证不会发生别的异常？
几名学者一直在争论，王奇渊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与“山东”号取得联系。
“元首，我是艾明艮。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是艾明艮，焦婷佳站在他身后。“现在，我有很大的把握断定那艘飞船在被我们发现之前就损坏了，只是具有自我修复能力。证明这个推测的办法非常简单，让‘深渊’号用高压水枪把淤泥吹回去，使飞船重新与海床接触。如果飞船再次发出光亮，就证明了我的推测，即飞船在获取外界物质进行自我修复，发出的光亮是自我修复时产生的现象。”
“如果没有呢？”王奇渊问了一句。
艾明艮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如果我的推测错了，就得考虑最糟糕的情况。”
王奇渊的眉头抽搐了几下。
“我们马上出发，争取尽快赶到‘深渊’号。元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请以人类文明的存亡为重。”
通信结束，王奇渊长长的出了口气。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学者全都看着王奇渊。
——
此时，马绍尔群岛西南、吉尔伯特群岛西面的美拉尼西亚海盆。
“海龙”号潜艇的军官餐厅。
面对满满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别说王镇海与师二祥等军官，连一向把吃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兰国栋都没多少胃口。
不是吃不下了，而是心情太糟糕。
三天前，在绕到加罗林群岛南面之后，“海龙”号的速度就达到了30节，而且以这个速度航行了快80个小时。
反应堆一直处于满负荷状态，汽轮机也是全功率运行。
昨天，师二祥就告诉兰国栋，照这个状态跑下去，他不敢保证反应堆与汽轮机不会出故障。
核潜艇具有无限的潜航能力，却无法一直以最快速度航行。
其实，反应堆与汽轮机的问题还不大。
在建造440艇之前，配套的动力设备就进行了极为严格的测试，无故障运行时间超过了三千小时，满负荷状态下的运行时间也达到三百小时，要不然肯定无法通过海军组织的验收测试。
关键是噪声。
跑这么快，“海龙”号成了聋子。
用王镇海的话来说，现在的“海龙”号就是在夜里敲锣的更夫，别人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
兰国栋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
虽然绕过了加罗林群岛，也就是避开了设在关岛附近的反潜侦查网，但是没人敢保证沿途没有美军潜艇。
如果有，肯定能发现“海龙”号。
30节的速度，不足以甩掉“弗吉尼亚”级，却能掩盖一切噪声，让“海龙”号无法发现后面的尾巴。
或许，运气没那么糟糕。
以往，共和国的攻击核潜艇在进入西太平洋之后，一般会选择穿过北马里亚纳群岛，去北太平洋溜达一圈，最多到夏威群岛附近跟踪美国海军的舰船，从来没有去过加罗林群岛以南的海域。
为什么？
对携带“巨浪2”型潜射弹道导弹的094型战略核潜艇来说，只有去北太平洋，才能用导弹覆盖美国全境。
其实，094型战略核潜艇从来没有去过北太平洋。
主要是不了解那边的海文情况。
让攻击核潜艇去北太平洋活动，是在为战略核潜艇探路，方便今后带战略核潜艇去北太平洋溜圈。
此外，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那几艘核潜艇也主要在北太平洋活动。
因此，美国海军重点盯防北太平洋与西太平洋。
这时，艇体出现了明显的倾斜。
是潜艇在减速，同时进行回旋转向，用侧舷阵列声纳探测后方海域。
“大家都不饿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兰国栋伸手抓走了唯一的芝士烤龙虾。
冰柜里只有十只龙虾，是为节日加餐准备的。
这家伙，还在顾着吃！王镇海很是无语，不过他知道，兰国栋是在故作镇定，毕竟他是艇长。
如果他都慌张了，下面的官兵会怎么想？
“味道不够，多加点芝士才好吃。”
“给我留点！”师二祥来了胃口。他也是在强装镇定，因为他的压力也很大，不在兰国栋之下。
“大家都别愣着，肚皮是自己的。再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饿着肚皮，脑筋转得动？”
兰国栋这么一说，其他军官才拿起了筷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通信兵赶了过来，把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纸张递给了兰国栋。
是一道电令。
为了接收超长波电台的电报，“海龙”号每隔两个小时减速一次，主要是用来接收电文的天线太长，只能在航速低于20节的时候使用，不然就会扯断。减速时间也就几分钟，然后就会重新加速。
在此期间，潜艇会做一次回旋转向。
显然，这是刚收到的电令。
迅速扫了一眼，兰国栋把电文递给了王镇海。
接住一看，王镇海锁紧了眉头。
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在想什么，难道觉得“海龙”号的麻烦还不够多吗，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