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十多天，张挚斌他们也没有闲着。
在飞船四周的海床上，每隔10米插了一根金属棒，每根金属棒上面有一具流体传感器与一盏双透镜探照灯，以此来监视飞船附近的水流情况，以及飞船的相对位置是否发生了变化。
张挚斌他们还进行了大胆的尝试，用高压水流喷射飞船。
流体传感器获得的数据表明，从飞船表面经过的水流并没有减速，即飞船的表面没有摩擦阻力。
只不过，水流的方向却变了。
从任何方向射向飞船的高压水流，改变的都只是水流的方向，速度没有产生变化。
根据这一点，流体动力学家刘天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飞船表面是超流体构造，不产生阻力。
严格说，这个说法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是“超流体构造”？
超流体确实存在，不过只是流体本身，与接触的物体没有关系，即超流体在任何物体表面做相对运动都是零阻力。
海水是超流体吗？
显然不是。
飞船也不是流动的液体，那么飞船表面的零阻力现象也就无法用超流体理论解释。
刘天星也为此提出，也许是飞船表面的某种结构，让与飞船接触的海水具备了超流体的特性。
只不过，这还不是最奇特的现象。
受到高压水流喷射时，飞船的相对位置没有丝毫的改变。
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张挚斌他们使用了激光干涉测量设备，测量结果表明，飞船的相对位置依然没有改变。
要知道，激光干涉测距仪的精度高达百分之一微米。
该现象怎么解释？
水流的速度没有变化，可是水流方向发生了改变，飞船肯定承受了外界作用力，相对位置就应该发生变化。
至少按照人类掌握的物理理论，飞船必然受到相互作用影响。
这个奇特的现象，给之前得到确认的推测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比如说，飞船有没有质量？
是没有质量，还是质量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学者给出了几种解释，可是这些解释本身就相互矛盾。
下潜的十多个小时里，艾明艮花了很多时间观看之前拍摄的录像，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躺下休息。
等他一觉醒来时，“渊龙”号已经到了海底。
总共有五人，驾驶员田羽翔，艾明艮与焦婷佳，以及兰国栋与一名协助他的特种兵，还有那只板条箱。
兰国栋从440艇上带来的两枚弹头，其中一枚就在“渊龙”号上。
另外一枚放在“深渊”号上，张挚斌安排的人员正在改造无人潜航器，把内部的设备舱改造成搭载弹头的货舱。
等到“渊龙”号浮上去，就由无人潜航器来接班。
“教授？”
“先绕飞船转几圈，把探照灯开到最亮，摄像机对准飞船。”
很快，飞船出现在了屏幕上。
由摄像机拍摄的图像同步传输到了“深渊”号上，并且通过光量子密锁通信卫星发回共和国本土。
为此，“渊龙”号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也就是通信光缆。
还好，才4500米，“渊龙”号的设计工作深度超过11000米。
绕着飞船转了几圈，艾明艮才把住田羽翔的肩膀，让他停下来。
其实，飞船还是那个模样，因为看到的依然是摄像机拍下的画面，所以跟之前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教授，有什么发现吗？”
听到从喇叭里传出来的话语，艾明艮苦笑了起来。
是张挚斌在询问。
才来到海底，才见到飞船，能有啥想法？
“朱局让我告诉你，我们最多还能够逗留四天，然后就得离开。如果不能在此之前想出办法，就只能放弃。”
“放弃？”
“这是朱局的原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明说。”
艾明艮暗自叹了口气，说道：“行，我会抓紧时间，有想法了再跟你联系。”
“很好。兰国栋上校在吗？”
“我在。”兰国栋没有多问，一把抓起了话筒。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近距离观察飞船，而是肩负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使命，在关键时刻引爆核弹头。
“明白，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在兰国栋放下话筒的时候，艾明艮朝他看了一眼。
不用说，跟兰国栋通话的肯定不是张挚斌，而是元首王奇渊，或者是朱震南，不然不会用“首长”这个称呼。
碰到艾明艮的目光，兰国栋面无表情的耸了下肩膀。
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兰国栋也在深潜器里面，真要到了那一刻，他也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那是什么？”
焦婷佳喊出来的时候，艾明艮与兰国栋立即把目光转了过去。
在飞船顶部，有一个很突兀的东西。
“探采掘进头被切掉的部分。”随同下来的韩晓寒做了解释。他是来自总参谋部的特种兵，之前在“深渊”号上担任安保人员，现在的任务是维持秩序，必要时协助兰国栋引爆弹头。
在“渊龙”号上，只有他带了武器，一把手枪。
“还跟飞船连在一起？”
“我们之前用高压水枪喷过，试图让其脱落，只是没有用，那东西或许已经跟飞船结合在一起了。”
焦婷佳眉头紧锁，沉思了一阵，才说道：“那么，有没有尝试过，在那上面安装一具推进器来推动飞船？”
韩晓寒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
焦婷佳朝艾明艮看了过去，她提出了建议，要不要采纳得由艾明艮决定。
“现在的问题不是如何推动飞船，是怎么才能让飞船解除自我锁定状态。”
“自我锁定？”
艾明艮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我们的说法。飞船在受到外部作用之后，依然能够保持相对静止，肯定采用了某种非常先进的稳定技术。如果不能让飞船解除锁定状态，我们肯定没法让飞船动起来。”
“可是……”
“要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艾明艮勉强笑了笑，说道，“不过，现在有件更要紧的事。”
“什么？”
“吃饭。”
焦婷佳先是一愣，随后翻了下白眼。
兰国栋却来劲了，还朝艾明艮竖起了赞赏的大拇指，感情是英雄所见略同。
其实，艾明艮对吃没多少兴趣，只是想让大脑休息片刻。
在搞科研的时候，如果遇到难题，艾明艮都会选择休息片刻，做点别的事情，把注意力放到其他的地方，等到完全忘记之前思考的问题之后，再静下心来重新思考，往往能想出解决办法。
还好，“深渊”号带了足够的食物，够他们五个海吃海喝好几天。
——
此时，共和国中南海。
张战和与肖益兵送来了试射方案，准确说是一份计划。等到王奇渊批准之后，就下发给基层部队。
参与试射的，主要是火箭军与海军。
火箭军准备了三枚DF-5C液体燃料洲际弹道导弹，三枚DF-41与四枚DF-31A机动式固体燃料洲际弹道导弹。
按照肖益兵的安排，在五分钟内发射这些导弹，弹头同时落下。
只不过，弹头将分别落在三处海域。
除了DF-31A使用单弹头，另外两种导弹携带分导式多弹头，DF-5C为十枚弹头，DF-41为六枚。
重点是DF-41与DF-31A。
这两种导弹，还会配备诱饵，以此检验诱饵的可靠性。
海军试射的是两枚JL-3型潜射弹道导弹，由水下测试平台，也就是032艇在南海北部海域发射。
与DF-41一样，JL-3也将携带六枚弹头，以及相同数量的诱饵。
其实，JL-3与DF-41在技术上密切相关，只是为了装到潜艇上做了必要的改进，比如增大了第一级火箭的直径，采用收敛式尾喷管，弹头整流罩得到加强，采用了价格更为昂贵的复合材料外壳。
在射程与投掷能力方面，JL-3与DF-41旗鼓相当。
严格说来，JL-3让共和国第一次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海基战略反击能力，导弹的射程能覆盖美国全境。
等到096型战略核潜艇服役，共和国的战略反击力量将提高一个档次。
只要有一艘096型战略核潜艇在敌人的首轮打击中幸存下来，就能用搭载的16枚JL-3摧毁敌国。
此外，这次试射也是JL-3第一次公开露面。
在备用计划中，还给空军预留了位置。
如果需要，空军将派遣H-20参与试射。
具体的安排是，由H-20飞到中太平洋，向弹头溅落区发射战略巡航导弹，进行全射程测试。
当然，这只是备用计划。
H-20面世还不到两年，总共也就四架，而且全都是原型机，定型量产最快要等到三年之后。
至于战略巡航导弹，其实就是CJ-20的改进型。
为H-20研制的隐身巡航导弹还没有定型，更别说量产。突防能力更强的高超音速巡航导弹，因为尺寸过于巨大，只能部署在地面，最多由轰炸机外挂携带，所以就算量产，也跟隐身轰炸机无缘。
正是如此，张战和把要不要安排空军参与试射的皮球踢给了王奇渊，让王奇渊去给胡辛伟做“思想工作”。
需要做思想工作？
王奇渊可没那个闲情逸致。
觉得受了委屈又如何？
胡辛伟知道搞导弹试射的目的，如果只为空军考虑，不为大局着想，他就没资格坐在空军司令的位置上。
一口气用掉12枚战略导弹，这手笔够大了吧？
只是这12枚导弹，就价值上百亿元！
差不多了，肯定能受到全世界的关注。
朱震南进来的时候，王奇渊正在文件上做批示，也就是亲笔写上一句没明确含义的鼓励性话语。
“定下来了？”
王奇渊点了点头，说道：“十二枚导弹，几乎把家底掏空了。”
朱震南有点无语，不过他知道，王奇渊说的不是导弹本身的价值，而是共和国的战略威慑能力。
在这次试射之后，共和国的战略反击力量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等我们把那艘飞船弄回来，别说这些导弹，现有的武器装备都会过时。”
“艾明艮他们想出办法了？”
“还没有，不过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他的推测是否正确。”
王奇渊微微一愣，随后才想到，朱震南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
此时，太平洋对岸，美国华盛顿州。
汉福德并不是一座城镇，而是一块国家保留地。
这里，最出名的不是那座引力波天文台，而是核工厂，一座专门用来处理与储存核废料的核工厂！
正是如此，几乎没有外地人来这个地方。
一群鸟雀从密林深处飞了出来，不多时，一个背着猎枪，肩膀上搭着几只死兔子的猎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是一名黄种人，不过头饰上插了根鸟毛，像是住在保留区里的印第安人。
沿着林间小路走了十多分钟，那人来到一部停在路边，被树枝与藤条掩盖起来的厢式货车旁边。
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的情况，他才在车门上敲了几下。
随后，车门拉开，里面有一个东方女性。
只是，那装扮一点都不像印第安人，穿的汗衫与牛仔短裤，戴着一顶网球帽，像外地来的游客。
上车之后，中年人才脱下外套，摘下插着羽毛的头饰。
其实，他最多就40岁，而且不是印第安人，是一个血统纯正的东方人，用美国人的话来说就是亚裔。
他叫李明道，军情局高级特工，代号“黑旋风”，代码999011。
此外，他是朝鲜族，能说一口流利的朝鲜语，也就是韩语，他在美国的公开身份是韩裔社团的高级干事。
女人叫孙莹莹，李明道的搭档，不过并非直接向局长负责的高级情报人员。
“怎么去了这么久？”
“便秘，拉不出来。”
孙莹莹有点无语，不过来美国半年，她已经习惯了李明道那种看谁都不顺眼的臭脾气。
这也不能怪李明道，因为他没有要求后方派一个新的搭档过来。
就在大半年前，李明道亲手埋葬了前任搭档，而且是他的第三个搭档，一名在情报战线工作了四年的女性情报人员。
几个月后，李明道才从打击中走出来。
当时，他向朱震南提出，不要给他安排搭档了，他适合单独行动。
可惜，朱震南没有接受他的请求。
李明道不是看不惯孙莹莹，而是在刻意跟孙莹莹保持距离，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当不幸再次发生的时候才能坦然面对。
“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声音样本呢？”李明道掏出香烟，在孙莹莹厌恶的目光中点上了。
孙莹莹没多啰嗦，取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放到李明道面前。
其实，李明道知道孙莹莹有洁癖，非常讨厌别人抽烟，而他这么做，是想让孙莹莹主动申请调换岗位。
“你好，这里是克劳德教授的办公室，我现在不在，有事请在‘嘀’声后留言。”
李明道点了点头，又抽了一口烟，才说道：“去做准备吧。”
孙莹莹翻了下白眼，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虽然不是高级情报人员，但是做为在情报战线工作了几年的技术人员，素质不会差到哪里去，不是说什么事情都需要别人来提醒，更用不着反复追问。
抽完烟，李明道才拿起放在面前小桌板上面的手机。
这时候，孙莹莹已经回到了笔记本电脑面前。
在李明道看过来的时候，她点了点头。
李明道拨通了电话，还顺手掏出一根香烟。只是，在他摸打火机的时候，叼在嘴上的香烟被孙莹莹抢走了。
这个小娘们，胆子不小嘛，竟敢虎口夺食！
孙莹莹瞪了李明道一眼，又指了下李明道拿着的手机。
那不是一部普通手机。
手机发出的信号，首先经过孙莹莹面前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在处理之后，再通过安装在厢式货车上的基站发送出去。
利用笔记本电脑，准确说是里面的黑客程序，孙莹莹不但能篡改手机的号码，还能改变通话的声音。
其实，孙莹莹就是一名技术情报人员。
局里派她来这里，一是协助李明道，二是积累外勤经验，今后才有资格执行难度更大的任务。
老手带菜鸟，是各国情报机构的通用做法。
“你好，汉福德天文台。”
李明道微微一愣，他这时候才想起，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问清楚。
现在是哪个在值班？
艾利！孙莹莹做出口型，没有出声，还同时朝李明道竖起了左手中指。
“艾利，我是克劳德。”
“教授？”
“你把这个月的记录整理一下，然后发给我。”
“全部记录？”
“对，所有探测到的，并且记录下来的，全都发给我。对了，研究所的服务器在做升级维护，发到我的私人信箱里面。知道我的私人信箱吗？”
“知道。”
“很好，马上发过来，我有急用。”
“好的，我马上处理。教授，你是不是感冒了？”
“是啊，前几天弄感冒了。发给我了吗？”
“正在整理。”
“那行，我挂电话了。”
没有等对方回答，李明道挂断了电话。虽然声音经过处理，但是肯定有一些差别，听上去有点古怪。
李明道挪过去的时候，孙莹莹已经打开了一个电子信箱。
在李明道打电话之前，孙莹莹已经黑入了克劳德教授的工作信箱，设置为拒绝接受外来电子信件。
如果艾利把信件发到克劳德的工作信箱里面，就会收到“发送失败”的提示，从而相信李明道的话。
只不过，艾利未必会考虑那么多。
孙莹莹打开的是克劳德教授的私人信箱。
几分钟过后，收到了艾利发来的电子信件。
“按时间点查找。”
“我知道该怎么操作。少抽一根，要死人吗？”孙莹莹有点恼火，因为李明道又点上了香烟。
李明道非但没有搭理，还连着抽了几口，并且直接把烟气吐出来。
不多时，孙莹莹打开了电子信件，查到了想要的东西。
“是这个吗？”
李明道仔细看了一遍，不过没有看懂，是一组数据与一个波形图，不过标注的时间完全吻合。
“加密后发出去。”
不用李明道多说，孙莹莹已经这么做了。
车厢内烟雾缭绕，她只想快点处理完工作，然后出去透口气，再耽搁一阵，她担心会忍不住给李明道一巴掌。
因为得加密，所以要等待几分钟。
这时候，李明道脱下了外套，换上了一件夹克。还好，他没有带别的裤子，也就没在孙莹莹面前脱得精光。
“搞定之后，直接去西雅图。我已经买了机票，你拿护照去泛美航空公司的服务台领取就行了。”
“你不走？”
朱震南早就做了安排，在完成任务之后，李明道与孙莹莹一同离开美国，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尽快返回共和国。
“晚几天。”
“局长说了，我们……”
“局长在哪？这里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你……”
“知道是我说了算，还废话啥？走人很简单，但是会留下很多蛛丝马迹，也就有可能把麻烦带回去。局长让我们立即离开美国，是不想让我们惹上麻烦，更不能把麻烦带回去。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会离开。”
“局长让我们一起行动。”
“那是不是，我去拉屎，你也要跟着？”
孙莹莹翻了下白眼，对李明道是彻底的无语。这家伙要是没干情报工作，那就绝对是个地痞流氓。
“这次争论，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说这话的时候，李明道钻进了驾驶舱。“回去后如果有机会，我请你吃大餐。”
“谁稀罕，爱谁谁去。”
李明道笑了笑，发动了车辆。
虽然很是来火，但是孙莹莹没继续争辩。
她只是一名普通情报人员，李明道是高级情报人员。回去后，由李明道写报告。如果李明道在报告中提到孙莹莹在行动中拒不执行他的命令，那么在今后的安排中，上面肯定会重新考虑孙莹莹的定位。
一个不听命令的情报人员，肯定不是优秀情报人员。
只是，孙莹莹也很清楚，如果她一个人回去，而李明道在这边出了意外，她就算有一百张嘴也无法向局长解释。
那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