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军事优先
“回禀陛下,臣年十八岁,父母健康。”
赵基回答简略,声音清朗,收敛情绪并没有什么自信、谦卑,语态自然。
刘协又问:“家中兄弟几人?”
“回陛下,臣有兄长二人,长姊一人,俱已成婚。还有幼弟、幼妹七人。”
刘协好奇问:“朕听闻爱卿小字阿季,这是何故?”
“臣幼时家贫,门第孤弱,为免邻里所轻。故家姊冒充男儿,小字阿淑,以迷惑邻里。”
赵基从容回答,刘协又问:“卿可曾订婚?”
“回陛下,臣家贫,又见白波贼过境,各处家室残破,故无此意。”
“此言不妥,今白波贼臣伏法,河东宗贼也是大丧,朕以为爱卿当早日成家。”
刘协看一眼渐渐昏暗的门外,笑说:“平定天下非易事,卿宗族忠烈,更不可贪图安逸。若是无有良配,待元明公入朝,朕与元明公为爱卿立一门婚事。”
杨琦闻言一惊,扭头去看天子,这位少年天子笑容如常,很是期待的样子。
赵基扭腰侧身面对刘协拱手:“回禀陛下,臣与虎贲伙伴盟誓,不逐匈奴,便不成家。誓言前后不及七日,岂可轻易违背?”
刘协一笑,反问:“那右贤王去卑一事如何做解?”
“不过是以夷制夷,借力打力而已。再者边郡人民寡少,也难尽数驱逐匈奴,能编户治之,援引其力量为朝廷所用,又何苦杀戮?”
赵基自有灵活的对敌策略,若不是去卑抢占了卫氏的粮仓,又有防御工事,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去卑。
真正救了去卑这些人的,是那批仓阁中的粮食。
后面接触时虽然有翻脸下手的机会,可每个人终身也就几次这样的机会,右贤王去卑这五百骑不值得败坏自己的信誉。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卫氏、范氏父子畏罪自杀,这让河东形势变化的有些快,留着这些匈奴人能让形势更复杂一些,对自己有好处。
正是这些匈奴精骑压着,朝廷才格外倚重虎贲的威势。
否则匈奴作乱,你看宗贼部曲、郡兵乱不乱。
所谓的郡兵,内部构成依旧是大小豪强部曲,只是在吃本郡官仓罢了。
正是这些豪强部曲吃了官仓里的米粟,王邑才无法征募隶属于自身的郡兵。
王邑自身也有部曲私兵,只是规模不大,属于自保武装。若是郡里财政充沛,王邑自会以部曲私兵为骨干,扩充郡兵。
郡守王邑无法绕过河东豪强指挥郡兵,否则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天子、朝廷百官受苦?
也是因为王邑无法对自身行为负责,朝廷也就轻轻发落。
若是王邑大权在握,此刻早就被诛杀满门。
刘协见赵基将话题引申到讨伐匈奴方面,也就略过婚姻话题,他对赐婚配对这种影响别人命运的事情有一种本能的热衷。
皇后出自琅琊,赵公也是琅琊人,从伏氏选适龄女子订婚,想必一定是一桩佳缘。
有赵公在,婚事已经由不得赵基言语。
刘协心意已定,转而就匈奴话题询问:“卿何以断定去卑会配合朝廷?”
“陛下,匈奴国内也是动荡,迁入塞内后各部混淆,隶属更乱。争夺牧场,冲突与日俱增。据去卑言语,前单于于夫罗之死,便与国内争执有关。他逗留在外不肯归国,也是为了躲避危害。”
“嗯,朝廷会遣使侦查,若如去卑所言,的确是难得战机。”
刘协看着赵基侧脸有些不适应,就说:“爱卿可否摘下战盔?”
“臣领命。”
赵基抬手解开盔带,双手托着金盔取下,露出裹头赤巾帻,汗腥气混合血腥气弥漫。
刘协下意识绷紧了情绪,定睛去看门外,见天色更暗,隐约只有马匹长嘶声偶尔传来,再无异响。稍稍心安,又好奇问:“传言爱卿神射世间罕有,这种射术是如何学成的?”
“回陛下,前年大旱,臣家贫,不得已入稷山狩猎。稷山猎物稀少,臣若射不中,会饿毙。生死之间,臣射术大进。”
赵基回忆着,多少有些感慨,乱世天灾时,人活着都不容易。
刘协很想见识这种射术,又觉得现在不怎么合适,顺着就问:“爱卿家贫,怎么不爱朝廷官爵?”
询问间,语气略重仿佛恼怒,眼眉却是含笑,仿佛故作嗔怒,让人摸不准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杨琦、刘艾也仔细聆听,赵基稍稍停顿,就说:“河东连年灾害,民无储粮,官仓匮乏。受朝廷高官厚禄,则臣之乡人必受重税;朝廷若爱民宽政,则俸禄难支。与其上下受难,还不如屈身于卑职,集合钱粮优先用于军事。军事强盛,臣虽家贫,但也安乐太平,不至于颠沛流离,生离死别。”
闻言,刘协敛容:“卿真仁善之士也。”
他扭头看杨琦,语气深重:“子奇公,国家财政不充,如今理应优先供给军事。朕欲为百官臣工表率,日食两餐,每餐只有菜一碟,粟米饭一碗。公卿百官,俱削减俸禄,以资军用。”
“陛下!”
杨琦面露哀容想要规劝,刘协摆手止住,语气颤抖:“朕宁肯简朴度日,也要强军尚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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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圣明。”
杨琦就跪坐在小方桌上长拜,刘艾跟随行礼。
杨琦起身后,狠狠瞪一眼对面的赵基,赵基神情不变,也不言语。
见杨琦这样子,刘协就劝:“子奇公不必责怪赵卿,朕亦有此心久矣。国无强军,朕及诸公任贼驱赶,与牛马何异?”
“是,臣亦当督促各处,使钱粮落于实处。”
杨琦忍不住泪目,挽袖擦拭眼角,这些钱粮可是从天子牙缝里抠出来的,天子又是长身体的年龄,最是不耐饿的年龄。
他不由想到了与灵帝相处的日子,恐怕任由灵帝怎么设想,也想象不到他最爱的儿子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党锢严酷之事,灵帝对他也多有包容。
于是更感悲伤,这半年积累的委屈、愤恨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直接盖过刘艾。
杨琦痛哭不已,刘协也被勾起伤心记忆,以袖遮面,另一手拿手巾擦拭眼角。
听到哭声,伏寿在寝室侧门处探头,隔着纱帘看到赵基坐姿背影,就那么直直坐着,毫无一点变化。
伏寿又缩身回去,背靠门框附近,仔细聆听。
杨琦放声大哭,引得几个议郎、黄门侍郎探头来看。
见‘殿内’君臣位次有别,也就退回屋檐下。
议郎董昭看着墙外引燃的一座座营火,神情沉谧,今夜的营火格外丰富,也旺盛,是此前无法比拟的。
他的身份有些复杂,是跟着张杨迎奉天子、护送粮食时入朝拜为议郎,并没有关中、弘农五场惨烈战争的经历。
而他最初是奉袁绍命令入朝递送奏表,只是半路上被张杨截获,强留在身边听用。
朝廷内都将他视为袁绍的使者,与代表。
听着殿内哭声,与此前的议论声音,董昭袖中双拳紧握,依旧一副平静神态。
小院外,去卑站在一颗李子树前抬手揪着叶片,时不时抓一枚黄豆大的苦涩李子,放到嘴里咬一口压榨出少许汁液,苦涩微酸,就一口吐掉李子,细细品味这种苦涩,权当消遣。
他也没多等,杨琦那里收拾情绪后,就遣赵蕤出来迎接去卑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