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懊悔不已
卫氏庄园,密道门口。
杨琦以袖遮面捂着鼻子,紧皱眉头等候。
不多时随行的几个郎官举着火把快步小跑出来,直接越过杨琦,跑远七八步一个个大口呼吸,如获新生。
杨琦转身不动,裴茂上前询问:“密室如何?”
“是真,腥臭难闻。”
回答的郎官大口喘气,感觉此刻呼出的气都弥漫那股浓烈的尿骚味。
他甩动双袖拍打全身,裴茂就问边上的赵基:“赵中郎,这是何故?”
“卑职检验金砖密室时,黄金诱人,左右吏士心神摇摆,匈奴头人也眉目凶恶,隐隐有白刃相搏之状,十分可怖。”
赵基侧身坐在牛车上,右腿抬起搭在车辕,继续说:“为平息骚乱,卑职不得已滋尿金砖,以示轻鄙。左右吏士与匈奴人也不甘轻贱,争相效仿以示豪迈。”
说着他扭头看边上去卑,去卑接过话:“随后小王部众得知,欲见金砖墙垒。因此只能与虎贲排班交替入内观瞻,不想众人也都效仿,弄的密道腥臭。”
去卑扭头看杨琦:“子奇公,就当时来说,若无赵中郎,此地已横尸一地,处处焚烧化作灰烬了。还请子奇公不要迁怒中郎,他对小王以及列位虎贲、义从实有活命之恩。”
杨琦闻言后退几步,瞥一眼事不关己的赵基,来到去卑面前就问:“所储财货,右贤王是何看法?”
“小王出身苦寒之地,甚少见识,子奇公不若与中郎商议。”
去卑转手就把赵基推出来,杨琦点头,扭头去看裴茂:“巨光再去查验,预估一番。”
“喏。”
裴茂苦着脸,取布巾折迭几层,沾水后扎在鼻孔处,又引着几个好奇的郎官举火把进入。
没进去几步,就险些被强烈气味冲了出来。
“裴公,地上有血迹。”
举火把的郎官指着地上已经模糊血迹,说话间他眼睛发酸发胀。
裴茂只是瞥一眼,就抬手示意督促,引着三个郎官快步入内。
随意检查了几座地窖,扫一眼五铢钱码放的高度、宽度、深度,就断定这样一座地窖内所储应该在千万钱左右,误差不会太大。
很快来到地面都已泡软的金砖密室,四面墙壁都已被前来观瞻的虎贲、匈奴义从敲碎大部分夹层,露出成片的黄金光泽。
裴茂见各处墙体完整,金砖没有撬动、切割痕迹,狠狠的松一口气。
墙体完整,这是极好的消息。
他真不介意赵基、去卑弄走一些黄金或别的什么东西,别把场面弄的不可收拾就好。
实在是无法撬动金砖估算重量,裴茂扶着金砖墙壁丈量长宽、高度后,立刻就挥手。
头也不回,快步小跑冲出密道。
脚上沾染湿软烂泥,甚至没过脚脖子。
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二三十步外,深呼吸一口又干干咳嗽,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很快又将靴子脱下,丢的远远,抓一把土搓自己双手。
他朝杨琦这里走来,杨琦抬手捂着鼻子,询问赵基:“赵中郎,庄园内可有石灰?若有,遣人泼洒;若是没有,草木灰、黄土也可。”
“明公未免有些为难卑职。”
赵基离开牛车,歪头皱眉看密道口:“卑职顾虑吏士偷盗黄金毁坏密室,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只能用这种粗笨办法,昨夜卑职守在这里不敢轻离。若再派遣虎贲入内,金砖墙壁损毁,卑职如何自证清白?”
杨琦平静看着赵基,并不言语。
赵基反问:“恕卑职冒昧,不知朝廷欲如何处置?”
一名郎官抬手以袖遮住鼻子,怒声喝斥:“此朝廷大事,岂是中郎所能过问的?”
赵基看向这人,这人胆气雄壮,长袖遮住鼻梁以下,露出的双目满是义愤,就差将理直气壮、中气十足几个字写在额头。
赵基扭头看杨琦:“这便是明公的心里话?”
杨琦依旧静静注视赵基,不承认也不反对。
赵基又看一边的裴茂:“裴尚书,朝廷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中郎不要误会,依照律令,虎贲中郎的确不该过问朝堂之事,这乃系逾越。”
裴茂耐心解释,又指着那个郎官说:“韩郎中也是为中郎好,省的中郎犯下大错。”
“这样啊,那我位列侍中,能否议论朝廷大事?”
赵基反问,瞥一眼杨琦,又盯着裴茂,裴茂笑着回答:“侍中参议国家大事,自然是可以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等什么时候成了侍中,再讨论这些肮脏东西怎么处置。”赵基说着扭头去看远处箭塔,那里一个善射的匈奴贵族张弓吊射,一箭射来,箭矢钉在那郎官面前三四步处,箭羽振荡。
郎官惊退了几步,扭头死死盯着赵基。
赵基扭头看去卑:“贤王麾下射术有待长进,且看我射术。”
这时候韩述上前递上画弓,一枚箭矢。
远处那个匈奴射手不躲不闪,杨琦也看着赵基,就见赵基弓拉满弦,一箭射出,眨眼间箭矢就射落箭塔上的小旗。
“中郎神射!且观小王射法~!”
去卑高声夸赞,上前拿出自己的弓,也对着箭塔上的匈奴射手射出一箭,这一箭射在箭塔立柱之上。
“贤王,再看我这一箭。”
赵基又取出一箭,射向箭塔,箭矢钉在之前那一箭附近。
“小王敬服,能观中郎神射,实乃幸事,非畅饮不可!中郎,请!”
去卑屈身展臂邀请,赵基将画弓抛给韩述,笑着跟去卑阔步离去,进入不远处的屋舍。
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一看!
周围的虎贲、匈奴人目光交流,酝酿一种危险的情绪。
杨琦丝毫不觉得意外,这才是强横武装领袖应有的做派。
说真的,他已经习惯遭受这样的对待。
随行郎官也是左右张望,深怕某个匈奴人克制不住朝他们拔刀。
这刀出鞘并见血,那就没了退路。
最可怕的,就是虎贲、匈奴联合。
杨琦长舒一口气,嘱咐一名郎官:“速去安邑,向太尉陈述此地变化。以赵中郎功勋,老夫以为宜拜虎贲中郎将,行侍中之事。”
侍中兼任虎贲中郎将,完全合乎情理。
“喏!”
郎官应答一声,牵了马匹走十几步,翻身上马,扬鞭加速向北而去。
裴茂认出韩述,又见周围虎贲有哀怒、愤懑之情,就拉着韩述走到一边:“赵中郎究竟是何心意?”
“裴公,卑职不知。”
韩述歪头看一边,忍着怒气,语气颤抖:“中郎一腔报国之心,功勋卓著却被小人喝斥,这伤的可不仅是中郎的颜面。朝廷如此偏颇,实在是令我等心寒!”
说话间,韩述还狠狠去瞪那个郎官,他身边一个虎贲甚至从腰后悬挂的一包短矛中抽出了一支。
“不可鲁莽,一介郎中如何能代表朝廷?不妨等朝廷回应,届时再做计较。”
裴茂安抚周围几个虎贲的情绪,上去握着那个虎贲的手,将短矛取出,投掷在脚下。
又拍拍韩述的肩膀:“多些耐心,我看赵中郎这样做,就是想交割清白,免得日后有人诽议、污蔑。”
“白波贼将掌事时,怎不见他们诽议这些贼将?”
韩述虽然站在裴茂面前,却对着杨琦所在大声质问。
裴茂闻言脸色变了变,一众郎官更是抬不起头,何等羞怒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这一刻,一些郎官身上挥之不去的尿骚气,也不再难闻了。
屋内,赵基端着酒碗小饮一口,通过窗户看外面的郎官与杨琦:“贤王,这便是我难堪之处。他们看到我河东虎贲,就无法挺直胸膛做人。卑躬屈膝,还如何做好官、大官?”
“中郎既然看的明白,何不与小王联手?”
去卑端酒碗询问,见赵基盯着他,当即仰头一饮而尽,展示空杯:“适才相戏尔,中郎不必当真。”
随即给自己倒酒,去卑也是长叹一声,说着心里话:“也怨小王,若是不动柴草,也就没这些纠纷。与中郎驻屯此地,畅饮卫氏美酒,该是何等畅快?”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密道发现的越晚,他与赵基关系越好。
说不好真能隐秘私分这笔巨额财富,然后招募雇佣军,做大做强。
去卑懊悔不已,举着刚倒满酒碗,又是仰头咕嘟饮尽。
这一辈子,他都攒不下这里十分之一的财富,越是思索,越是懊悔、愁苦。
哪怕能分十分之一,跪下舔赵基的靴子也不算很亏。
现在冷静思索起来,懊悔之情溢于言表,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