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爱丽莎的状况

铿惑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眼前看到的却是陌生的天花板，他条件反射地想要翻身而起，但全身上下所有部位一齐传来的剧痛和虚弱的无力感却让他无法保持平衡，动作只做到一半就摔倒在地。<br/>　但他并没有丝毫放松，他用疼痛难忍的身体向后挪着，直到背部抵在墙上才有片刻的安全感。<br/>　“这里不是圣芙蕾雅学园，也不是休伯利安号……”铿惑大致扫了一眼周围的布置，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圣芙蕾雅学园的医护中心不会把我放在地上，休伯利安号上也不该有这么破的房间……”<br/>　“所以我现在还在长空市里吗？可是这是哪？”铿惑的大脑开始了一阵阵的眩晕感，那种精神上萎靡不振的感觉让他十分的不舒服，“晶佩的不可控性还是太强了，虽然威力也变相地强了不少，但是没有了玉的过滤，崩坏能对身体的侵蚀性竟然也这么强……”<br/>　之前的战斗里，晶佩中所蕴含的意志被铿惑所引燃，换取了强大无匹的爆发性力量的同时，也让晶佩承受不住那些意志所投影出的力量，轰然爆开。<br/>　本来铿惑在失去意识前以为被晶佩里所蕴含的崩坏能侵蚀的身体会承受不住而崩溃，甚至光是在困兽符超出极限时间的解放强度下，自己的身体也应该因为承受不住超常人的出力而撕裂，然后死于内出血才对……<br/>　但现实却是此刻的自己除了一些虚弱感和浑身上下的剧痛以外，竟然连半点伤口都找不到？<br/>　铿惑甚至怀疑其实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是传说中的鬼魂。<br/>　可是鬼魂为什么会感觉痛啊魂淡！难道这是什么新的设定？<br/>　“诶……还是太冲动了啊……”铿惑叹了口气，“当时我咋不跑呢……不就是一个中二病拟似律者，跟她拼命干啥玩意你说……我是来救人的啊……”<br/>　其实这是方士的通病，或者说使用他们独特的对崩坏武装所带来的后遗症。<br/>　因为他们需要以意志的碎片为原料制作器具，在制作和使用的过程中很容易情绪很容易被那些意志的碎片中残存的记忆所激发；从另一方面来讲，方士也必须情感丰富，才能察觉到那些意志的碎片中的各种各样的情绪。<br/>　只有对那些意志的碎片感同身受，那些意志的碎片才会接受你，愿意被你所使用。<br/>　而如果制作的是依靠师徒间的记忆传递而传承下来的古时的玉佩，就更需要丰富的情感才能体会到那个意志碎片中蕴含的精神，在没有原本的意志碎片的情况下，用自己意志的一部分对其进行模拟，从而复制出那个玉佩。<br/>　而铿惑……本来是想逃跑的，但对方的追击实在太紧，再加上自己被击碎了眼镜，场面也是千钧一发，才不得不解放困兽符，强行殊死一战。<br/>　否则这十几秒的时间用来跑路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用，该摆脱不了追击还是摆脱不了，不如跟对方拼一波，拼赢了就赢了，输了就GG。<br/>　铿惑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脖子，一脸沮丧：“这下连好不容易挪用公款做的装备也没了，我怎么这么惨啊……”<br/>　就在铿惑的思路驰骋无疆的时候，旁边房间里传来的声响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br/>　铿惑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强撑着站起身，忍着剧痛把手搭在门把手上。<br/>　“嗯？”铿惑突然发现手背上的一个粉色的花瓣印记，在他的皮肤上显得非常地显眼，“什么东西？”<br/>　铿惑试着拿袖子擦了擦，却发现那个印记仿佛纹身一样刻在了他的皮肤上，怎么也擦不掉，但随着他的触摸，那块印记竟然有了些许的反应，一股微弱的温暖以那块印记为中心蔓延开啦。<br/>　“难道我被人下了蛊？”铿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被崩坏能侵蚀的虫子变异成了神奇的物种，以寄生来繁衍，它们从被寄生者的手背钻进去，慢慢吞噬宿主的一切，然后破体而出……<br/>　铿惑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在身上摸索着，但他摸哪哪疼，根本检查不出有用的信息：“算了……等想办法回到圣芙蕾雅学园再检查一下吧……”<br/>　甩开了自己脱缰的野马般的思路之后，铿惑轻轻推开了那扇门。<br/>　他的想法是反正现在的他这么虚弱，如果真的有敌人的话恐怕也无力抵抗，不如破罐破摔满足自己的好奇心……<br/>　但是推开门之后，他看到的却是呆呆地坐在床上的德莉莎。<br/>　开门的声响惊动了德莉莎，她的脸上浮现出十分困惑且惊讶的表情，眼中浮现出了思索的神色。<br/>　还没等铿惑接受如此之大的信息量，德莉莎就一脸恍然地问道：“现在你是学园长了？”<br/>　铿惑一脸茫然。<br/>　德莉莎觉得自己的推理十分有逻辑。<br/>　这里有铿惑＝这个鶸在的地方应该很安全＝安全的地方一定是圣芙蕾雅学园=但是她在圣芙蕾雅学园的卧室没有这么寒酸=一定是铿惑在她没醒的时候把能卖的都卖了凑钱找科研中心给她解那个非常猛烈的毒=既然铿惑有权力把她的东西都卖了那么他现在肯定很有权势=所以他现在是学园长了？<br/>　无视了铿惑的一脸懵逼，德莉莎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推理，眼神中的思索渐渐变得十分复杂。<br/>　她张了张口，喉咙里的话却没有说出来，犹豫再三之后，她决定还是要问个明白。<br/>　“我现在工资是多少？”<br/>　饶是以铿惑的脑洞也无法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跟上晨傻状态下的德莉莎的思路，他现在还在理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见到德莉莎这件找不出理由的事。<br/>　“你为什么会在这？”铿惑决定先把最关键也最基本的事情问出来。<br/>　“？？？”这次轮到德莉莎一脸懵逼，“我为什么不在这？我不在圣芙蕾雅学园我还能在哪？”<br/>　“什么？这里是圣芙蕾雅学园？”要不是铿惑现在连保持站姿都十分困难，他现在恐怕会一个大跳跳出窗户看看这里到底是哪。<br/>　“啊？这里不是圣芙蕾雅学园？”德莉莎仿佛听到了十分让人震惊的话，“我们的学园没了？”<br/>　“停停停！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整理一下思路。”铿惑觉得自己必须要制止这个话题，“这里不是长空市吗？”<br/>　“什么？长空市收复了？！”德莉莎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傻了，“我睡了多少年？”<br/>　……<br/>　在效率十分低下的信息交流过后，两人终于达成了一个傻子都能明白的事实：这里还是长空市。<br/>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德莉莎还没有从晨傻状态下脱离出来。<br/>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啊！”铿惑有些绝望地斜靠着坐在墙边，“你为什么会在这啊！”<br/>　“我怎么知道啊！！”<br/>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铿惑终于意识到德莉莎的智力水平恐怕在这个时候派不上什么用场，开始低下头独自思索起来。<br/>　“……在跟那名拟似律者交战过后，我失去了意识，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但是可以从蛛丝马迹里判断出来一些……”铿惑打量着这间卧室，试图从装饰上推断出这里是属于一个怎么样的人，但室内的物件实在太过简单，让铿惑无从猜起，不过他还是从已经掌握的情报中推断出一些可能的选项。<br/>　“首先，如果是姬子派出的救援队……否定，救援队找到我们之后一定会先想办法把我们送回去，哪怕是想先在长空市内部休整也至少应该留一个人照看我们……所以这一条不太可能……”<br/>　“那么是谁把我移动了过来？”铿惑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了八重樱的面庞，“不太可能吧……无论是立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似乎都没什么理由救我……”<br/>　况且自己之前还糊了她一脸辣椒面，怎么想都对方找到自己之后都应该是把自己大卸八块剁点蒜头切点姜倒上酱油放上十三香一个小时之后一锅香喷喷才对……<br/>　想到这里，铿惑不禁感觉有点饿，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裤兜想掏出点能量棒恢复**力。<br/>　但他拿出来的不是能量棒，而是他的个人数据终端。<br/>　他在数据终端的地图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惊讶地发现这块地方有点眼熟……<br/>　“我了个去，这不是我碰见那个心理变态杀人狂的地方吗？”铿惑瞪大了眼睛，虽然他确实有过这个猜想，但却不敢真的肯定。<br/>　因为如果真的是被八重樱带回来了的话，恐怕自己不久就真的要被炖上一锅香喷喷了……<br/>　“但是你为什么会在长空市？”看着埋头思索不搭理自己的铿惑，德莉莎感到了一种被无视的不爽感。<br/>　“姬子让我来救你。”处于思考状态下的铿惑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br/>　德莉莎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突然一僵。<br/>　铿惑的余光扫到了德莉莎的表情，突然间想起来了自己要来救德莉莎的理由。<br/>　他顾不得思考现在的处境，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br/>　德莉莎仿佛感到了铿惑眼里的质疑，脸色不由得更僵硬了，心虚地把脸别了过去。<br/>　“姬子是用休伯利安把我送过来的……我见到爱丽莎了。”铿惑的语气正在变得冷静，甚至有一些疏离感在里面，“我想听一下你的解释。”<br/>　德莉莎的大脑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下竟然清醒了不少，飞速地运转着，试图以装傻来掩饰过去：“爱丽莎？我都不知道她在哪，你怎么找到的？”<br/>　“你能别以为我和你的智力水平是一个层面上的好吗？”铿惑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眼神竟然变得冰冷了起来，一时之间，不大的卧室中的气氛好像在渐渐变冷，“你知道爱丽莎的情况，你知道她在哪……你知道很多东西，但你一样也没告诉我。”<br/>　德莉莎差点叫了出来，当初让德莉莎去黑狱救铿惑，把他带到圣芙蕾雅学园来是爱丽莎的主意，否则她也绝对不会信任一个通缉犯；而爱丽莎也特地嘱咐过她，一定不要跟铿惑说她的状况，她也一直照做了……<br/>　但是现在铿惑这一副笃定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他确定了爱丽莎的真正身份？是爱丽莎自己告诉他的？还是说他只是在诈自己？<br/>　德莉莎强行冷静了下来，决定继续装傻：“你看到的那个是爱酱，是战舰的AI系统，并不是爱丽莎，只是有着一样的外形而已啊……”<br/>　听着德莉莎那跟姬子如出一辙的回答，铿惑轻轻叹了口气。<br/>　“德莉莎，我不是傻子，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这关系到我是否还愿意信任圣芙蕾雅学园。”<br/>　德莉莎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br/>　“实际上，天命绝大多数的浮空战舰的战舰AI都是爱丽莎的形象，”这一次德莉莎竟然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很痛快地回答了铿惑的问题，“她们实际上并不是独立的AI，而是由主程序分离出的多线程程序……就像你的电脑可以同时运行多个程序一样，战舰的AI其实是由主AI控制的，但具体体现到每一个战舰上就是一个独立的系统AI……”<br/>　“就像多重人格一样？”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点一样的铿惑打断了德莉莎的话。<br/>　“……有点像。”<br/>　“所以现在爱丽莎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AI会是她的样子！我要的是确切的回答！”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铿惑抛出了他最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br/>　“她是女武神中少见的能够激发出一些特殊能力的类型，她可以操纵电子设备，而且效率十分之高，简直就像灵魂附体一样高效……天命的AI就是基于对她的研究而研发出来的，或者说就是她设计的也可以，所以AI使用她的外表作为外形也很正常……至于她现在在哪……”<br/>　“我不知道。”德莉莎一摊手，“但是我敢证她很安全，而且以你能理解的方式活着，因为她对于天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不可多得的人才。”<br/>　如果不是铿惑此刻连随便动一动都难，他肯定会跳起来跟德莉莎打上一场，但身体的疼痛感制止了铿惑不理智的行为。<br/>　“你的意思他妈是不是我妹妹现在是小白鼠？！”<br/>　“不是，只是她的能力能够帮助天命研发人工智能而已，天命研究她控制电子设备的过程中电子设备程序的变化表现，以此反推出人工智能的存在可能和途径。”<br/>　也许是察觉到了铿惑即将暴躁起来的情绪，德莉莎小心翼翼地补充说道：“你要知道……一个AI程序对一个组织的意义有多么重大……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得到所有的信息。”<br/>　“所有的真相都掌握在我爷爷的手里，但他是我们现在无法抵抗的强权。”<br/>　“我承认，我把你从黑狱里救出来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和爱丽莎的关系，我希望能够通过你获悉天命AI系统的秘密，弄明白数年前一件大事的真相。”<br/>　“如果你觉得是我利用了你的话，那么我在这里提出郑重的道歉，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引发我们之间的隔阂——你知道的，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些事的原因是怕你……”<br/>　“我明白。”铿惑打断了德莉莎的话，“你是说我妹妹现在在天命组织里，配合科学家研究人工智能？”<br/>　“没错。”<br/>　“那现在人工智能都研究完了为什么不放她回来？”铿惑的眼神一凛。<br/>　“……她本来就是天命的人，当初只是从你身边把她带回来罢了。”<br/>　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的铿惑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这么多年来都在做无用功。<br/>　“……那我能见见她吗？”<br/>　“这个等回到学园再说吧，我申请一下看看可不可以……”德莉莎察觉到铿惑被自己绕进去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不由得放下了地。<br/>　什么样的谎言才是无法揭穿的？<br/>　用真话编织出的谎言。<br/>　因为每一句都是真的，所以每一句都经得起推敲，每一句都无法挑出毛病。<br/>　然后由这些缺失的信息组成的推理过程必然也漏洞百出，甚至偏离原轨。<br/>　在铿惑的心里，爱丽莎是人类，所以如果直截了当地跟铿惑说爱丽莎现在变成了AI程序的话恐怕铿惑会当场暴走。<br/>　因此她用了绝大部分的真相和一个谎言来欺骗铿惑，让他以为爱丽莎现在在天命是相当于研究员一样的地位。<br/>　然而爱丽莎的真实身份她是知道的，正因为她知道爱丽莎并不是人类，所以她才明白，铿惑和爱丽莎不太可能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再次相见了，这也是爱丽莎让她不要告诉铿惑自己现在的真实状况的原因。<br/>　因为在多年以前，是她亲手从那个遗迹里将爱丽莎带回了天命。<br/>　收容所自律防御系统系统A1，这是爱丽莎真正的……或者说原本的名字，在那个让德莉莎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的大事件发生之后，北冰洋中心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浮空岛，意识到那个浮空岛不是人为产物之后，天命派遣了当时仅存的一名S级女武神——德莉莎·阿波卡利斯前往调查。<br/>　而调查的结果让天命震惊，那是一个原名为【19-K23收容所】的建筑，里面储存着上个纪元人类文明的最后的遗产……<br/>　而A1，或者说爱丽莎，则是那个收容所类似于守门人或者基地AI一样的存在，在于德莉莎激战后，因为能源不足而陷入了沉睡。<br/>　但是在将她运送回天命的途中，她失踪了，从此下落不明，直到天命再一次找到了她的行踪，发现她的外貌年龄竟然已经缩小，并且身边还有着一个……<br/>　天命曾经的噩梦，现在已经得不到任何消息的……<br/>　方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