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恩难得说到做到,真的在被差点儿“捉奸在床”后的第二天傍晚,把自己的行李大包小包收拾了一下,用两个超大号的行李箱从金枫南湾拉走了。

从金枫南湾离开后,他没有回到温纳庄园,一是还不想让程诗悦知晓他被苏执聿赶出来了,二是他这事确实做得不怎么地道,他有点担心程诗悦知道了会不高兴,又或者催促他再去找苏先生道歉之类的。

最终,方时恩有点像是逃避家长任务的小孩,拉着他的行李,落脚到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酒店里。

“阿嚏!”方时恩打了一声喷嚏,而后从床头柜上抽出来一张纸巾,擤了擤鼻子,他把用过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里去,揉了揉被搓得有些泛红的鼻头。

从那天被孙知贤稀里糊涂带到酒店里,苏执聿找来,两人大吵一架,而后苏执聿摔门而去后,方时恩也不可能有心思在挂了满墙不堪入目的情色器具的房间里睡得着觉,于是在苏执聿离开没多久,他也离开了。

可能是当天出了大汗,又在冬天的夜风里走了一段路,方时恩就有些感冒了。

方时恩把被子披在身上,半坐着,佝偻着身子,用一根吸管搅拌着玻璃杯里的感冒冲剂。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已经调到很高,方时恩却还是阵阵发冷。

他疑心自己已经起了低烧。

等把感冒冲剂搅和好,喝下肚,他才感觉到身子回温了些,仰头倒在床上,蒙上自己的脑袋,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一觉。

睡前迷迷糊糊想起来最近的糟心事,他还是没忍住在心里骂苏执聿。

其实对于那天两人吵架的记忆,方时恩已经相当模糊,但是他的情绪记忆还依然存留,每每想起苏执聿他便心生怨怼的同时又不免伤心。

即使是他真的有做错事,不该在跟苏执聿保持关系的时期和其他男人也走这么近,但是退一步来说,苏执聿难道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如果不是他在大冬天浇自己一脸水,自己从那家花园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也不见得会冻病……

而且最后还厉声呵斥自己什么?要自己三天搬出去,当初邀请自己住进金枫南湾时可不是这样的嘴脸!

这薄情寡义的恩客,方时恩在心底实在痛恨。

走到如今这一步,方时恩也真的认清自己,他根本无法像是他姐姐那样,曲意逢迎,八面玲珑地行走在男人之间。

他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太差,也不够成熟与圆滑,万一一个倒霉,再碰到孙知贤这种笑面虎,还很容易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方时恩自小就不是一个身子骨硬朗的人,在青少年时期,他还像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幼猫崽子一样,受一点风就要生病。

后来有了程诗悦的帮衬,身上才慢慢长了些斤两,变得体格匀称,身体才看起来健康了一些。

这次的感冒,他到了第五天才缓缓转好,白天时不再头脑发昏,鼻子不通气。

头脑清醒以后,方时恩查了查自己手头剩余的钱,尽管孙知贤是图谋不轨,但是他陪自己在赌场玩得那几把,赢来的钱可是做不了假。

除去他前段时间的开销,他手头还剩下二十多万元。

如果不再去赌,这些钱足够他独自生活一段时间。

方时恩身体恢复了一些后,胃口也变好,晚餐给自己点得格外丰盛。

夜晚,他一遍看着酒店房间里的液晶大屏,一遍夹菜吃。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场喜剧表演,在被舞台上的演员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逗笑的时候,独自坐在一张圆桌前的方时恩也会跟着乐呵呵地笑。

可能是节目过于精彩,方时恩每次笑的时候都很投入,因此在节目第二次进广告时,方时恩夹起来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时,发觉他点来的餐食,都已经凉了。

节目再开始时,舞台上的演员换了人,方时恩也不再笑了。

他转过头来,看到夜幕下,窗外灯火明灭,车流不息,暖色调的车灯流淌在城市的脉络。

方时恩有时候会觉得孤独。

有时候也会觉得后悔,但是他并不会承认。

他也有二十多岁了,也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的不务正业,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方时恩想,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他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是物极必反这四个字。

这都怪他当时在溪县过得太苦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时恩的最后也没想出来什么所以然,桌上的外卖也不收拾,去洗了个热水澡对这段短暂的反省做告别,唉声叹气一番,而后又昏头昏脑地睡下了。

翌日是个阴天,方时恩虽然惧冷,但是由于这几天生病,他已经在酒店足足待了快一星期没有出门了,憋得气色都有些不对了。

因此在这天傍晚,方时恩给自己围上了一条围巾,给自己做好保暖,终于从酒店出来了。

他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碰见小吃摊,嘴馋了便买。

终于在把咸的甜的冰的填了一肚子,胃里都开始有些不舒服后,方时恩才罢休,决心再走一圈消食。

十分钟后,他越走越是觉得自己走到的地方偏僻。

等到他再抬头看,竟然发现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澜海酒吧门口。

方时恩仰头看着酒吧牌子,脚步不自觉朝前迈了一步。

然而他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几天前他还计划过用手头的钱维持他的生活,去掉酒店费用,只是日常开销的话,他收着点花,顺利到明年开春应该不成问题。

前提是,如果不赌。

但是如果不去澜海酒吧里玩,那他还能再寻些什么乐子呢,酒店房间电视里的那个喜剧节目已经不再能够逗笑他了。

去玩一玩麻将,总比他一个人在酒店里闷着胡思乱想好。

在步入澜海酒吧之前,方时恩站在门口,轻声自言自语说:“我再玩最后一次。”

尽管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大部分赌棍的“最后一次”等于“以后的很多次。”

在方时恩抬脚进去的后一秒,阴沉了一天的天空,终于飘下来一滴水珠,落到了方时恩的脚后,因为下一秒方时恩走进酒吧,雨水也没能沾湿他。

入目又是熟悉的一切,半下午懒懒散散在吧台前擦酒杯的酒保,室内放着舒缓的音乐,方时恩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暗门前时,还顺手帮一个保洁拾起了倒在地上的拖把。

方时恩来到地下室,路过赌桌前时,望了一眼。

由此,又想起来孙知贤这个人,他感到一阵恶寒,连带着即使对那赌桌兴趣未减,还是依然走向了麻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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