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得很乐,很造作地模仿了一下:【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嬴政不带什么感情地扫了他一眼:【……】
李世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无语道:【好好说话。好像你没撒过娇似的。】
“撕拉”一声,近来锻炼得力气越来越大的鹿鸣不小心把长辈的袖子扯坏了,裂了好长一道口子。
【啊,这……】刘彻忍俊不禁,【断袖了?】
可惜兰凌听不见他的声音,否则多少要回一句:“你才断袖!你全家都断袖!”
——倒也没毛病。
兰凌气得跳脚:“你们两个小崽子闲着没事干,拿我取乐是不是?”
“晚辈不敢!”鹿鸣忙松开他的袖子,讪讪道。
“见过叔父。”兰殊过来问安,“近来忙碌,未曾回去给叔父问安,孩儿深表惭愧。”
“叔父早上好!”鹿鸣马上跟着道。
“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惭愧什么,整天跟别人东奔西跑,家都不回,眼里哪有我这个叔父!”兰凌瞪着他的侄儿,很不高兴的样子。
鹿鸣忙道歉:“叔父莫要生气,最近确实很忙,尧州那边乱得很,瘟疫横行,全都是无辜的人命,我们总不能放任不管吧?叔父难道忍心看着那些百姓白白去死吗?”
兰凌心里一清二楚,只是面子上过不去,气呼呼地就要走。“那你们忙去好了,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兰叔叔!等等!”鹿鸣下意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嘶——”
这回真“断袖”了!
兰凌气得脑壳疼,凶巴巴道:“你这丫头到底想干嘛?存心让我丢脸是不是?”
“怎么会?叔叔和家父乃是至交,提前几天就来祭拜,晚辈感念在心。我这次来,不过是来碰碰运气,实在是有事相求。——很重要的事!”鹿鸣用力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仰头看人时,形状优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圆润而明亮,凤眼那种矜贵的韵味淡去,显得十分真诚。
以诚待人,任何时候都利大于弊。
“你那个求贤令在报纸上发得到处都是,还缺什么人才不成?”兰凌冷硬地回了一句。
“缺!太缺了!科举取的都是新人,知识技能都有,但没有经验。而我想做的事,至关重要,新人是不能用的,万一出了差错,关乎上百万人的身家性命。我担待不起。”鹿鸣仍不放手。
兰凌拽了拽,没扯动,也不敢再用力,生怕这脆弱的布料经不起她折腾,再更丢人一点。
于是那破损的袖口,歪歪斜斜地坠下去,一条长长的口子几乎环绕了一圈,要掉不掉的样子,好不狼狈。
“上百万人的性命?你要干什么?”兰凌纳罕道。
“兰叔叔知道黄河决堤的事吗?”她问。
“听说了。你那报纸上登了好几天,想不知道也难。”
“那叔叔想必猜得到我想干什么。我不能放任黄河改道,夏季的洪灾会给尧州带来致命打击。并且这种打击是源源不断的,至少持续几百年,说不定上千年。”鹿鸣诚恳地望着他,“父亲在时,都说兰叔叔是世间最好的都水监,水利工程的事,找叔叔总错不了。所以叔叔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他说过这话?”兰凌质疑。
“嗯嗯,绝对说过。”鹿鸣笃定。
【你想起来了?】李世民问。
【没有啦,我猜的。】鹿鸣心虚。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了。】刘彻笑吟吟。
【像你。】嬴政冷漠道。
【虽然是猜的,感觉也八九不离十。】李世民温和道,【这个人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和你父亲交情很好的样子,应该会答应你的。】
【毕竟,是故人之子啊。】刘彻不知想到了什么,唏嘘道。
人一旦活得比较久,难免送走故人,有时看到故人的孩子,那么年轻鲜活,容貌举止间有那么几分相似,也会不由自主地恍惚一瞬,生起许多惆怅和感慨来。
“黄河水急……那可不好修。”兰凌为难地摇摇头。
“叔父这样说,想来是考虑过了。”兰殊微笑,“可否找个地方坐坐,一起详谈一番?”
“跟你们谈什么?你们两个也懂山川地理?”兰凌不屑一顾。
“正因为我们不懂,才需要指点嘛。”鹿鸣厚着脸皮道,“哪有人生而知之呢?对吧,兰叔叔?”
“你爹以前可夸过你生而知之。怎么,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兰凌哼道。
“那可太多了!在父母眼里,孩子肯定是全天下最好的,夸得天花乱坠也不为过。我爹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我就算把他扇子给撕了,他也会夸撕得真好听……”
鹿鸣笑眯眯地凑近,絮絮叨叨。
兰凌板着脸,半推半就地跟他们移步八角亭。
一只白色大老虎趴在附近,吓了他一跳。
“哪来的老虎?”
“不要介意,是我养的野生宠物。”鹿鸣忙道,“不咬人的,他爱吃熟的。”
“你可真够刁钻的,连老虎都敢养。”兰凌忍不住嘀咕,绕着老虎走。
“我忙得很,也没时间养他,准备带过来放生的。在城里会吓到别人。”鹿鸣解释道,“正好附近有鹿家的庄子,也能帮忙照看它,不让它吓到别人。”
白虎懒洋洋地扒拉着一个石球,抖了抖耳朵。
兰殊摆上了笔墨纸砚,为长辈磨墨。鹿鸣把画过的地图摊开,给兰凌看。
“喏,现在的河道是这样子的。”
“你们去勘察过了?确定如此?”兰凌问。
“确定。我们沿着河道走访过,是这样的没错。”鹿鸣言之凿凿。
“这个新河道……”兰凌专注地盯着地图,手指着慢慢移动,眉头紧锁,“还没有完全成型。如果你有心要让它改道,得趁早。”
“原先淮县的堤坝,还能复原吗?”鹿鸣不报什么期望地问。
“白日做梦!你当黄河是你家狗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决堤的人就该生儿子没□□,没良心的狗东西!覆水难收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兰凌愤愤不平,骂了一阵子,才道:“让这些地方的百姓撤得更远一点,五月就会开始涨水,这里、这里……都不安全。”
他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在河道附近画出范围。
“大禹治水的故事,你俩还记得吧?”兰凌随机提问。
“记得。”兰殊回答,“大禹的父亲鲧,采用堵的方法来治理洪水,结果失败,流放羽山而死。大禹继续治水,采用疏的方法,勘察地形,疏通水道,组织人力,清理淤积,筑堤防洪,开凿新河道,分洪导流,让滚滚的洪水流向不同的河道,顺利入海。”
“就是这个道理。明白了吗?”兰凌看向鹿鸣,“我们需要挖新的河道,引河水流入楚江,或者让它们重新回到黄河,避免夏天洪水泛滥。事务繁重而又紧急,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不是一日之功……”
“我明白。如果兰叔叔愿意帮忙,我们绀尧两州的都水监就由叔叔担任,一切治水事宜,全由叔叔主持。缺什么,直接和我讲,两州一切资源听叔叔调动。”鹿鸣斩钉截铁道。
“你能做的了主?”兰凌疑问。
“当然。”鹿鸣飒飒一笑,“没有任何力量,没阻挠我治水。”
兰凌定定地看了看她,幽幽叹了口气。
“好吧,我倒不贪恋什么权位、什么富贵,只是放不下心……”
“我们也是一样的。其实洪水泛滥就泛滥,哪年不泛滥呢,反正淹不到我们。只是我们这些人多少还有点良心,不忍卒读罢了。”鹿鸣悬起的心放下去一点,“此事,就拜托叔父了。”
兰殊与她齐齐下拜,鞠躬作揖。
“……所以你们两个,不是来谈婚事的?”兰凌瞅着他俩,阴阳怪气地揶揄道。
“自然不是。”兰殊忙道,“呦呦年纪尚小……”
“小个屁!你娘这个年纪都嫁给你爹一年多了!”兰凌怒道,“你俩还要拖到哪天?”
“呃,这个……”鹿鸣顾左右而言他。
“到底有没有这个打算?能不能给个准话?”兰凌横眉冷哼,“要是没这个意思,趁早断了,别整天腻腻歪歪的,碍眼!”
“也、也没有腻腻歪歪……吧……”鹿鸣尴尬地嘀咕。
甭管你地位多高,功劳多大,长辈催婚的时候都一个德行。
“哦,清明节一起给你父亲扫墓,这还不算腻歪?还要怎么样才算?”兰凌不悦。
“叔父……”兰殊低声道,“我们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先成家后立业你懂不懂?怎么,先定个亲妨碍你俩做正事了?”兰凌给了他一眼刀,“她不急也就算了,你也不急?你都多大了,你堂兄比你小一岁,孩子都生俩了……”
兰殊:“……”
鹿鸣:“……”
催婚的功力恐怖如斯!
管你是谁,来一个,死一个!
【你怎么不反驳他?】刘彻奇道,【入赘的事呢?说出来,气死他!】
【别又跟崔冼似的,气出毛病来。】李世民担心。
【万一他答应了呢?】嬴政问。
【谁会答应孩子入赘啊?你会答应吗?】刘彻大大咧咧地问。
嬴政很自然地摇头。
【那二凤呢,你会答应吗?】刘彻接着问。
【当然不会。】李世民不假思索。
【对吧?入赘多难听啊,又不是穷到娶不起媳妇儿。以兰殊这条件,要想成亲早成了,也不会拖到今天。】刘彻笑道。
鹿鸣也知道长辈有长辈的固有观念,这个时代,在门当户对的基础上,通常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没几个男人会入赘给人家当女婿的。
所以她随口道:“是这样的,我和兰殊感情好,叔叔你也知道。只是我吧,情况特殊,只能接受入赘,是以到现在都没好意思登门……我想叔叔不会答应……”
兰凌忽然笑了,意味深长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鹿鸣惊了:“叔父当真?”
“骗你的。”兰凌立刻面无表情,“想都别想。”
鹿鸣:“……”
兰殊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只是在兰凌瞪过来时,低眉顺眼,乖巧沉默。
“一个两个的,就会卖乖。其实一个比一个死心眼……”兰凌一点也不小声地嘀咕他俩,挥挥袖,“行啦,来都来了,去祭拜一下你父亲吧。我也要回去收拾,准备勘察河道,琢磨在哪开始挖渠引流。”
“叔父慢走。”鹿鸣挥手。
“我送叔父一程。”兰殊扶着兰凌下阶梯,后者嫌弃地一甩手。
“我还没老呢,路还是走得动的。”兰凌提起袍角,阴着一张脸,走出去一段路,才低声道,“你真要入赘给鹿家?”
“我只是想帮上她的忙。”兰殊温声道,“您知道的,我胸无大志,倘若隐居山野,不问世事,清水野菜,晨鸟暮烟,也能安静地过完这一生。然而比起看到人吃人,果然还是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我的心情会更好些。”
“所以你选定了她?”兰凌直视着他的眼睛。
兰殊从容回望,声音轻柔却坚定:“我选定了她。”
“绀州眼下还算安定,科举搞得也欣欣向荣的,街上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多女子,她们不再戴着帷帽面纱,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开着店铺,拿着书籍,结伴去上学、去做工……确实很热闹。在其他地方看不到这样的热闹。百姓们脸上的神情,让我差点以为,这是个盛世。”兰凌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烈士陵园。
“这个地方你们去过了吗?”他冷不丁问。
“去过了。每次路过这里,呦呦就会进去上个香,拜一拜,祈祷一下风调雨顺,早日天下太平。”兰殊回答。
“活人向死人祈祷,其实是什么也得不到的。”兰凌冷漠道,“比如鹿青梧,他活着的时候兴许还能办点实事,如今死了,魂都不知道飘哪快活去了,就算是有地府,有仙境,怕也回不来,帮不上一点忙。”
兰殊莞尔一笑:“呦呦也这么说。——不过,虽不知道香火有没有用,生者的思念与记挂能不能传递给逝去的人,但拜一拜,多少求个心安。况且,那些为抵御外敌牺牲的将士,值得我们去祭拜。”
兰凌沉默了一会,向陵园的方向走去。
“我从前来过两次,那时候还是个园林。文昌公主会在这里拜观音,给她的女儿点长明灯。鹿丫头小时候身体不好,吹个风淋个雨都会病很久,鹿青梧本来不信神佛的,有一次实在愁得不行了,居然也跟着跪拜,斋戒三天。我那时候笑话他,这样心不诚,就算有神仙,也未必允准他的祈愿。”
兰凌走在小路上,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意,回忆起当年的事来,语气轻快许多。
他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年轻了。
“谁知后来你父病重,药石无医,连我这等狂悖的人,竟也来拜过一次。”
兰凌的声音低了下去,摇头叹息,“世事无常,我本不该做这个恶人,阻挠你们的婚事。只是我又怕你们一时兴起,三五年之后就会后悔。就像你二妹妹一样。”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兰殊很看得开。
做父亲的却看不开,仍然有气:“你二妹妹当初非要嫁给那个姓孙的,连媒人和聘礼都没有,也好意思上门。穷也就算了,还说我们兰家瞧不起他,就他那副流氓的样子,让我们怎么看得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也不知道你二妹妹怎么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他,结果呢,才三年,就被磋磨得不成样子。每次抱着孩子,哭着回来,没过多久就被人哄回去,然后隔两个月,再哭着回来……没完没了……”
兰殊安静地听他抱怨,末了才道:“我劝过二妹妹和离,她不肯。”
“唉,毕竟有孩子了,她舍不得孩子,只有自己受苦。我那时候拗不过她痴缠,答应了这桩婚事,现在想来时常懊悔。那时候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现在却觉得,不如从一开始,就替她做选择。”兰凌愁眉深锁。
“可我,并不是二妹妹。呦呦,也不是孙荣。”兰殊淡淡地反驳。
他总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说话却总有他自己的主意,平平静静地表示不赞成。
“按常理来说,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大多时候,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看你俩这样子,肯定是要倒过来了,对吧?”兰凌质问。
“夫妻之间,无论何种相处方式,只要融洽和睦,就并无不可。”兰殊回答。
“那你的前途呢?”兰凌冷笑。
“我并不在乎。”兰殊不假思索。
“她如今封了公主,你是要做下一个鹿青梧吗?”兰凌斜眼望他。
“叔父以为不可?”
“你知道吗?以鹿青梧的本事,原本可以封侯拜相的。就因为尚了公主,就止步不前,窝在绀州小二十年,再没有进过中枢。你不觉得可惜吗?”兰凌惋惜道。
“原来叔父是为了我的前程担忧。”兰殊微微一叹,“然而前程于我,不过如浮云。”
“哼。说得轻巧。”兰凌道,“日后若是后悔呢?”
“鹿伯父后悔了吗?”兰殊问。
“……”兰凌默然许久,“我没有问过他。——我没来得及。——我们本来约好,等他的女儿从京城回来,一起为她补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她的生辰是在正月,正月……”
正月鹿青梧病笃,鹿鸣在赶回来的路上。
他没赶上她的生辰和笄礼,她也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正月本该是个张灯结彩的好时候,上元灯火辉煌,灿烂盛大,喜悦的气息久久不散。
可鹿家的白幡却挂了很久。
兰凌至今还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他送走自己至亲的哥哥,又送走自己最好的朋友,眼下为难起兄长的儿子,和故友的女儿,自己也觉得别扭。
“那丫头抓周的时候,抓了青梧丢下去的官印,拿在手里摆弄,还咬了一口。青梧大笑,觉得女儿前程似锦。你那时候就呆在边上。你还记得吗?”
“记得。”兰殊的记性很好,微笑道,“公主还把自己的印章也拿过去,让呦呦抓。她把两个印章碰撞在一起,歪着头听响声。”
“那丫头从小就那么大胆,无法无天的。我真怕她惹出什么天大的事来,到时候我们都护不住她。”兰凌走过一行玉白的梨花树,忽而驻足,仰头去看那满树雪似的花朵。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这些花是青梧种的,因为文昌公主喜欢梨花。而公主之所以喜欢梨花,是因为那年他们踏青,青梧折了梨花别在她耳边。他们是这样好的神仙眷侣,如今又在何处呢?”
兰凌喃喃自语,仿佛是在说给兰殊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你们两个……趁我还活着,把婚定了吧。”
很突然,却又很自然的,兰凌改了口风。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也没有那么坚定地反对,只是在和好友拿乔,等着他提着礼物来一遍遍说和,等着这对小儿女一遍遍表态,等着四季流转,等着水到渠成,花好月圆。
可他没有等到。
既然没有等到,那总不能再错过了。
他这辈子错过的人,错过的事,已经太多了。
兰凌走进烈士陵园,在纪念碑前久久站立,上了三炷香,便转身离去了。
“四月也好,五月也罢,抓紧定个日子,别让我喝不到你们的喜酒。”
兰凌撂下这句话,硬邦邦道,“去吧,告诉她,我同意了。”
“谢叔父成全。”兰殊深深地弯腰,目送他和仆从远去。
纪念碑高高地矗立在他面前,上面刻着楚江之战牺牲的所有战士。
他们大的不过四十岁,家中自有妻儿老小,小的才二十岁,卡在鹿鸣选人的最低年龄,也许成了亲,孩子牙牙学语,也许还没有成亲,父母在堂,白发人送黑发人。
兰殊拿起香,凑近烛火点燃时,旁边来了个老妇人,颤颤巍巍地问:“小郎君,可否帮我看看,这碑上有没有一个叫张冬至的。”
兰殊不用看就知道有,因为他记得这碑上所有人的名字。但他还是看了一下,并且指给老妇人看那个名字在哪里。
“有的。在这里,张冬至。——他是冬至生的吗?”
“是呢,冬至生的,春分走的。”老妇人的手有点控制不住地哆嗦,虽拿起了香,却拿不稳。
兰殊替她点燃,扶着她的手,帮她插在铜炉里。
“谢谢小郎君。老婆子老眼昏花,又不识字,真是不好意思了……”
她艰难地跪拜下去,絮絮叨叨和碑上的名字说了一会话,才费劲地爬起来。
兰殊顺手扶了一把,搭了搭她的脉:“大娘可是有颤手之症?”
“小郎君是大夫?”老妇人惊奇。
“嗯,晚辈略知一二。大娘若是不赶时间,我可以为你施针,疏通一下经脉。虽不能根治,也能改善许多,拿东西稳当些。”兰殊谦和地笑道。
“只怕要很多钱吧?老婆子出门没带许多银钱……”老妇人先是一喜,继而又忧。
“不妨事,我只收一个铜板。”兰殊本可以免费的,但怕对方不放心,还是收一点点吧。
“那敢情好,一个铜板我还是有的。”老妇人乐呵呵地坐在梨花树下,好奇地看兰殊拿出银针。
等鹿鸣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兰殊附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正在一一给围观群众问诊针灸。
“什么情况?你跑烈士陵园义诊来了?”
“我收了每人一铜板,不算义诊。你等我一会,马上就好。”兰殊笑吟吟地看向她,温柔道。
鹿鸣便去碑前上了个香,转了一圈,百无聊赖地折了支梨花。
兰殊收拾好东西,向周围的人致歉,似缓实疾地走到鹿鸣身边。
“抱歉,等久了吧?”
“没啥,正好看看花。”鹿鸣把梨花往兰殊怀里一塞,“送给你。好看吧?”
“……好看。”兰殊笑意加深。
“你和兰叔叔聊得怎么样了?”鹿鸣随口一问。
“他同意了。”兰殊小声。
“同意什么?”鹿鸣一愣,不可思议道,“他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这么快吗?要不还是再等两年吧?】李世民忧道。
【早点定下来不是很好吗?】刘彻撺掇。
【又不是你俩成亲,起什么哄?】嬴政无语。
四月,或者五月,牡丹盛放的季节,用来订婚再好不过了。
可是,因为防备戎羌、兴修水利、接手尧州,鹿鸣多少耽误了些时间。
这一耽误,等她腾出手来考虑订婚时,新的圣旨来了。
八百里加急,召镇国公主鹿鸣回朝,和亲草原。
“和亲?!”
【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