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公主宽仁,给水师最后一次机会。”
这是廷尉在为他冤死的至交求的情。
他不知道管不管用,可是总得求求看。
也许天意垂怜,公主愿意给这个机会呢。
鹿鸣无法现在告知他,其实水师已经投到她门下,便认真点头。
“我知道了。”
她奉命去平叛,和她的平叛对象们一起涮鱼肉火锅。
“可惜了这老东西怎么没死呢?”言晓愤愤不平。
“桑神医在呢,但凡有口气,他都能给你拖一阵子。”鹿鸣卷起袖子,夹了一片雪白的鱼肉。
刚捞的鲈鱼,现片的鱼肉,白花花的,生吃都行,往菌菇汤里一涮,咕嘟嘟地冒泡,趁热吃,又鲜又嫩,细腻爽口。
“你下江南还特地带了神医?”言晓疑惑。
“以防万一嘛。”
出门打野不得带个奶妈?
禹睿没言晓那么单纯,试探道:“公主早就知道路上会出事?”
“多少能猜到一点。我们在草原上的时候,大王子阿禄奇为了争夺可汗之位,杀了他弟弟和父亲。”鹿鸣随口道,“大周这政局乱得很,人心鬼蜮。姬泽回朝,姬琮真的会很高兴吗?他都已经当了皇帝了,难道再退回去当太子吗?”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公主站在哪一边呢?”禹睿问。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许我运气好,是那个渔翁。”鹿鸣微笑。
“如果你也是皇子就好了。”言晓大大地叹气,“把他们都杀了,你就可以继位了。”
“公子慎言!”禹睿脸色微变,提醒道,“公主莫要介意,童言无忌。”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言晓气呼呼。
“倒也没说错。我确实不是皇子,没有法定的继承权。”鹿鸣毫不介意,干脆利落地承认。
她早就和空间里的几位大佬商量过,因为她不是皇子,也不姓姬,合法继承这个法子恐怕不行,但又不想真正造反开启战争,那还是走“黄袍加身”的路数比较稳当。
禹睿沉吟许久,又问:“那公主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继续做以前的事,保护这片水域的航道运输吧,停靠补给就在绀州那边,我会告知绀州府的。”鹿鸣吹了吹滚烫的鱼片。
“那公主怎么和朝廷交代呢?”禹睿为她着想。
“对啊,你名义上是来平叛的。”言晓好奇。
“没打过呗。我都不会游泳,那鹿家军不善于水战,不是很合理吗?”她振振有词。
言晓下意识看向那群浪里白条,他们正在和水师比游泳,争前恐后地扑腾着浪花,大呼小叫,喧闹得很。
“……这叫不善水战?”
“这不是没比过吗?”鹿鸣无辜脸。
“可我们是水师啊!”言晓睁圆了眼睛。
“你们是水师,我们是骑兵,水上作战没有经验,吧唧,打输了,灰头土脸地回朝了。是不是很合理?”鹿鸣很有逻辑。
“很合理。”禹睿附和道,“就是对公主名声不好。公主此前都是战无不胜的。”
“无所谓啦,输给你们,我反而会赢得人心的。”鹿鸣笑笑。
人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从她召唤李世民开始,两人就达成一致,哪怕吃点亏,不计回报,无论做什么决策,都力求得民心为上。
她打水师,是可以打赢,用炸药,用弓箭,用断粮草的计谋,用诱降杀之的手段……只要想赢,总是有法子的。
——毕竟她有李世民帮忙。
但是如果她打赢了,获得了什么?
皇帝的赏赐和信重?还是百姓的埋怨和难过?
水师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不得不在这水里漂泊呢?
就因为他们的都督没给小人送礼?没对皇帝阿谀奉承?没有折断脊梁、弯下膝盖、和光同尘?
可是杜安愿意逢迎,愿意送礼,愿意卑躬屈膝,不还是家破人亡吗?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是他还不够努力吗?
这世道太糟,总催人老。
她很幸运,天降外挂,也希望这些挣扎求存的人,遇到她也变得幸运一点。
禹睿按着言晓的头,与他一起低下去:“臣等谢过公主,公主仁慈,乃天下之幸。”
言晓的脑袋差点被按到碗里,嘴里还叼着一个鱼丸子,呜呜呜的,险些噎着。
“吃饭的时候就别这么客气了。”鹿鸣乐了,“再不捞,鱼片就老了。”
她扬声冲着水里的将士们喊道:“比出胜负了没有?该吃饭啦!”
“将军!”铁石抱着一条滑不溜秋的灰色生物,兴冲冲地游过来。“看俺逮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好大一条鱼……鱼?”鹿鸣的笑容僵住了。
“这是鱀。”禹睿介绍道。
“哪来的?”鹿鸣忙问。
“渔网捕到的,这大鱼可稀罕,俺以前都见过呢,好吃吗?”铁石把大鱼举起来,显摆给鹿鸣看。
鹿鸣定睛一瞧,妈耶,这不是白鳍豚吗?
这东西在她那时代可早就灭绝了。
这可不兴吃啊!
“呃……要不你把它放了?”
“放了干啥?它有毒?”铁石摸不着头脑。
“没毒,不太好吃。”禹睿看出鹿鸣想放,就给了个恰当的理由。
“不好吃吗?”铁石遗憾地咂嘴,只好把这大鱼给丢进水里。
【这鱼有什么特别吗?】李世民好奇。
【在我那个时代,已经灭绝啦。】鹿鸣回答。
【你放这一只也没啥用,该灭绝还是会灭绝的。】刘彻随口道。
【我知道。顺手的事嘛,咱们又不缺这条鱼吃。】
大船缓慢地向河东郡水道靠近,但并不靠岸。
杜安带着人乘坐一只商船,在夜幕掩映下悄悄上了船。
起义军,叛军,官军,三支不同的军队奇妙地汇合在了一起。
白飞龙局促得不像一条龙,而像一只被猫逼到墙角的老鼠,露出尴尬的笑容。
“草民不知公主大驾,有眼不识泰山……”
“不必放在心上,是我在故意隐藏身份。”鹿鸣忍着笑,不愿去想刘彻嘤嘤嘤装柔弱骗人的样子。
黑岩寨和水师本就做过交易,半生不熟的样子,鹿鸣夹在中间,居然成了双方的话事人。
“我需要水师来往于绀州,运一批铠甲过来,给黑岩寨。”她正色道,“可以吗?”
“当然。”禹睿果断答应道。
杜安按捺住震惊,神色更恭敬了几分。“公主想要我们做什么,请吩咐。”
“我只是给你们提供装备,壮大你们的势力,你们原本做什么,就还做什么。只是记住,别伤及普通百姓。”鹿鸣强调。
杜安试探道:“那我们与其他义军抢占地盘呢?”
“动手之前知会我一声就行,我需要对江东郡的情况了如指掌。因为下一次,我很有可能被派到江东郡剿匪。”鹿鸣认真交代。
“草民明白。”杜安马上断了这个念想。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朝廷虽然糜烂,但官兵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如果黑岩寨太显眼,朝廷派鹿家军来剿灭,那就不像这次水师一样,有现成的理由了。
“除了铠甲,还有粮食。”鹿鸣严肃道,“这条航线虽人人可以往来,但对于水寇绝不姑息,一定要保证水上商队的安全。——那可都是我绀州的钱袋子。”
“喏。”禹睿慨然应道。
“殿下。”杜安低声道,“我想除掉王先,你允许吗?”
鹿鸣觉得自己好像个黑势力老大,怎么开始琢磨这种问题了。
“河东郡转运使王先?那可是国舅的族人。”
“……不行吗?”杜安沮丧。
“得加钱。”她一本正经道。
“黑岩寨目前所有的钱加起来,一共有三千……”杜安连忙道。
“跟你开玩笑的啦。”鹿鸣现在明白嬴政的困惑了。
她明明就在开玩笑啊,为什么大家都没发现呢?
杜安怔住,茫然地看着她。
“杀王先是吧?可以杀。但是河东郡转运使是个紧要的肥差,国舅必然发怒,让廷尉彻查此事。”鹿鸣分析后果给他听。
“那……会牵连公主吗?”杜安忐忑道。
“应该不会。”鹿鸣淡定笑道,“我们廷尉大人,可是个妙人。——对吧,禹都督?”
“殿下,臣只是副都督。”禹睿一丝不苟地纠正。
“好吧,反正都一样。”鹿鸣轻松地笑道,“杀王先,就用水师的箭,廷尉一看就知道该做什么,不会查到底的。至于丞相……他已经焦头烂额了,也顾不到王先。只是这个接替转运使的人……”
“殿下,我愿意试试。”杜安毛遂自荐。
“你洗白了,黑岩寨呢?”
“交给飞龙,他是我义弟,我们拜了把子的。请殿下相信我们,河东郡我们会替殿下好好经营的,任何时候,只要殿下需要,我们都会听从殿下指挥。”
【真的好像在商量谋反。】鹿鸣感叹。
【不是好像。】嬴政轻飘飘道,【你们就是在谋反。】
鹿鸣:【……】
【就差一个契机了。】李世民道。
【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争取来的。】刘彻暗示道,【江南还不够乱,你猜为什么?】
【因为朝廷还在?】鹿鸣猜测。
【因为你还在。】嬴政道。
【我?】鹿鸣错愕。
【对,你。】刘彻肯定道,【你有没有想过,在朝臣和百姓眼里,你也是皇室的代表,你战无不胜,功勋卓著,把绀州搞得那么富庶安稳,手下还有一只精锐的鹿家军。只要你还在,江南这些义军都只是小打小闹,不敢太张扬。——你才是朝廷最稳的柱石,最强的壁垒。】
【啊?】鹿鸣后知后觉,【那我现在?】
【如果我是姬泽,我会给你赐婚。】刘彻笑道,【你的年龄刚刚好。】
【赐给谁?】鹿鸣心生不妙。
【还能有谁?他就一个儿子。】刘彻笑眯眯,【准备政变吧,小鹿,从太子妃直接干到皇帝的,你也是头一个了。】
镇国公主出师不利,在河东郡附近遭遇水师埋伏,横锁的船只被火攻付之一炬,无功而返。
“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唉……水师真那么难对付吗?”姬泽烦恼地目视群臣,“众卿也没有任何办法吗?”
朝中没有太尉,姬泽嫌这个职位执掌太多兵马,他觉得不安全,是以多年前就废除了。曾经离这个位置最近的是大将军王有德,趁火打劫,叛乱头子。
丞相兼国舅不通军事,御史大夫是刚提拔上来的阮奕,此时前者趁机告状:“都说镇国公主打起仗来势如破竹,以少破多,十分传奇,没想到遇到水师就不行了……”
“丞相在幸灾乐祸什么?”阮奕冷眼看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丞相若是觉得公主浪得虚名,不如你自己自请领兵,也去试试水师锋芒,如何?”
丞相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讪讪无言。
“难道就任由水师逍遥法外吗?这成何体统!”姬泽痛心疾首。
“臣等无能,不能替陛下分忧……”众臣纷纷跪下请罪,像一群风吹的韭菜,齐刷刷趴服下去。
鹿鸣也乖乖跪着,带着一副忐忑又歉疚的表情。
但是说实话,满朝文武是真的无能吗?也不见得。
丞相这个裙带不提,如果真的要对付水师,不管是原本的鸿胪寺卿现在的御史大夫,还是和水师都督交好的廷尉,都是有这个胆色去长江走一趟,和水师谈判招降的。
然而御史大夫是鹿鸣的人,廷尉呢,刚被打了一顿闭门思过呢。
谁都看得出来陛下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承认冤杀了原水师都督,也不肯派人去谈判说和,那怎么办?替水师说话的又得被打一顿,何必自讨没趣呢?
镇国公主都输了,他们谁还敢冒这个险?
这些当官的最擅长揣度上意,明哲保身了。
所以只听得一片请罪声,就是没一个勇士站出来请命说愿意与水师一战。
姬泽长叹一声,仿佛又衰老了几岁。
下朝后,他把鹿鸣单独留下,到后殿去叙话。
“陛下……”她唯唯诺诺,“都是我的错……”
“你水性不好,我是知道的。”姬泽叹气,“怎么不叫我舅舅了?”
“舅舅……”
“你……咳咳……”姬泽面色苍白,身边的大太监傅全忙给他奉上一味药丸来,等他吃了以后,再奉上一杯参汤来。
“舅舅的伤还好吗?”鹿鸣关切道。
“现在也只有你,是真心关心朕的伤势了。”姬泽惆怅道。
“舅舅别这么说,太、皇后娘娘和琮弟,定然也是很关心的。”
“他们?哼,他们巴不得朕死。”姬泽目光森然。
鹿鸣便乖巧地沉默下来,好像被他吓住了。
“吓到你了吗?”
“没有。”她连忙摇头。
“你是个好孩子,心地纯善,姬琮派你去和亲,你都不怪他。”
“我知道他也为难。”鹿鸣笑笑,软软糯糯地低声,“当时戎羌许诺交还洛阳和京城,这么大的诱惑,牺牲我一个公主算什么?”
“你不记恨他吗?”姬泽问。
“记恨他做什么?我连阿禄奇都没有记恨。在其位谋其政,我是公主,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那么紧要关头为国牺牲,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不去,谁去呢?”鹿鸣坦坦荡荡地回答。
“好孩子,还是你深明大义。”姬泽欣慰道,“那朕若是为了国家着想,给你赐婚,你可以接受吗?”
“陛下不介意我一女二嫁吗?”鹿鸣忧虑道,“坊间会有传闻的……”
“朕看谁敢嚼舌根!”姬泽怒道,“你去草原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是将朕接回来。谁要是敢有议论,那就是无君无父,忤逆犯上!”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估计也有色厉内荏、不愿别人提起自己战败被俘、在草原受辱的事。
越是在意,就越怕别人议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鹿鸣幽幽道。
“哼,那些没用的懦夫,只知道躲在被窝里议论来议论去,没干过一点好事!什么事都指望不上!”姬泽不无怨气。
“陛下息怒。”鹿鸣轻声,“陛下想把我指婚给谁呢?”
“你是朕的外甥女,是阮妹唯一的骨血,又立了大功,寻常人家也配不上你。不如就亲上加亲,给朕做儿媳妇怎么样?”姬泽笑着看向她。
【不怎么样。】李世民面无表情。
【什么叫吃绝户?这才叫吃绝户哪。】刘彻悠然道,【把你娶回家,顺势就把兵权收了,再把绀尧二州兵不血刃地拿回来。好丰厚的嫁妆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卫霍。】嬴政冷不丁道。
【那我承认子夫的嫁妆也很丰厚。】刘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地应声。
【他就不怕他百年之后,呦呦母凭子贵临朝听政?】李世民疑问。
【说不定打的是去母留子的主意。】刘彻挑眉道。
李世民和嬴政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看我干啥?】刘彻无辜道。
了解一个老登的,往往是另一个老登,所以这种阴招,刘彻一说,他们就觉得姬泽很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
【真够毒的。】李世民评价。
【姬泽还能活多久?】嬴政问,【他的价值也该到此为止了。】
【桑神医说他伤及内脏,只是用最好的药材吊着命罢了。但是虚不受补,内火虚妄,补的越多,死得越快。】鹿鸣道。
【桑神医竟愿意帮你做这种事?】李世民奇道。
【也不是每个神医都是孙思邈。】刘彻笑眯眯,【治病救人固然重要,然则,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救。】
鹿鸣私底下曾经问过桑神医,她也觉得很惊异。
“你觉得很奇怪?”桑神医当时在写药方。
“我以为您会觉得,不管是谁,都值得您全力以赴。”
“在做大夫之前,我首先是个人。”桑神医只淡淡道,“我也是大周的百姓,我也有亲朋好友死在京城那场仗里,我也有改天换日的欲望,也有不能说出口的怨恨。——我只是多读过几本医书,多救过几个人,就被奉为神医而已。别把我看得太高,也别觉得我是圣人。”
恰恰相反,桑神医愿意配合,鹿鸣更加敬重于他。
身为医者,他愿意抛下自己的道德和原则,没有对姬泽全力施救,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这个过程里,他不可能不痛苦。
但他背负了这种痛苦。
“我想,大多数百姓都会感谢您的。”鹿鸣诚心实意道。
“我不缺人感谢。”桑神医傲娇了一句。
回到这个赐婚的现场,鹿鸣扭捏了一会,熟练地作少女害羞状,慢吞吞道:“舅舅问过琮弟和皇后的意思了吗?”
“只要你愿意就行了。他们的意见不重要。”姬泽深深地看着她,“所以你愿意吗?”
“我比琮弟还要大一岁呢……”
“有什么关系?三书六礼就得走一年。”姬泽便笑了,“咳咳……倘若你愿意,朕便把赐婚的圣旨颁下去了。”
“……”鹿鸣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头。
“好!太好了!”姬泽喜形于色,“朕这就让人拟旨……”
鹿鸣也笑着,悄悄在心里道:【真烦人,还得给绀州那边传个书解释一下。希望兰殊别难过。】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这是政治联姻?】刘彻安慰道,【不用担心,要不了多久了。】
【这样算算,我最后成三嫁了!也太倒霉了!肯定有人说我克夫!嫁一个死一个!】鹿鸣抱怨。
【什么克夫?】刘彻不赞同道,【说明他们短命,你命格贵,他们压不住。都是他们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李世民表示同意。
【是这个道理。】连嬴政都安慰了她一句,【你不必放在心上。】
鹿鸣想了想,没毛病,都是这几个狗男人的错,才让她逼不得已,嫁来嫁去。
她想通了,高高兴兴地去看前太后娘娘。
“皇后娘娘~”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皇后正在对镜梳妆,懒洋洋地看过来。
“我要和你儿子成亲了,你高兴吗?”鹿鸣笑吟吟。
“……”皇后顿了顿,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陛下已经拟好旨了。”鹿鸣用力点头。
皇后娘娘指尖轻点,慵懒地捧起鹿鸣的脸,好像很认真,又好像很游离地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
“娘娘不高兴吗?”她疑惑。
“你喜欢姬琮吗?”皇后问。
“还行吧。”
“那就是不喜欢了?”皇后娘娘了然,“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哦。”
“姬琮喜欢你吗?”她又问。
“我没问过。”
“需要去问的话,还谈什么喜欢呢?”皇后娘娘抚摸着她的脸,叹道,“可惜你运气不好,竟不能像你母亲一样,嫁与自己的心上人,一生一世,相情相悦……”
“这年头,大家都这样,也没什么吧?”鹿鸣随口道,“娘娘当初嫁给陛下,是因为喜欢吗?”
“我?”皇后娘娘失笑,“我身份低微,哪配谈什么喜欢?”
“身份地位就不配就谈喜欢了吗?路边的乞丐尚且有心,有情,有牵挂之人呢。”鹿鸣好奇道,“娘娘没有吗?”
“我啊……也曾经是有的。”皇后娘娘定定地看着她的脸,轻轻蒙上她的眼睛,喃喃道,“这样就更像了……”
“嗯?”鹿鸣茫然地眨眼,密密长长的睫毛,像三月的蝴蝶在她掌心扑闪,柔软而令人眷恋。
“我也喜欢过一个人,在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的时候。”皇后娘娘轻轻道。
“娘娘喜欢我父亲?”鹿鸣猜测道。
“傻丫头。”皇后娘娘笑了,“我喜欢的人是你母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