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闻言,激动道:“苏凌,你说的是真的?”

苏凌哈哈笑道:“这有什么真假的,我说用杜记,就用杜记。”

杜恒掩饰不住的激动道:“哈哈,太好了,虽然东家是你,但俺也总能闯出点名气来。”

苏凌白了他一眼道:“就这点出息不成?杜记杜记,东家就是你杜恒!而且除了司空府他们的分成,剩下的全都归你,我一钱都不要!”

杜恒闻言,忽的一捂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苏凌,除了俺爹娘,只你对俺最好!......”

苏凌看着莽汉落泪,竟有些滑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这傻子,我说过什么事都是咱们俩一起的,这才只是个开头,以后无论什么好事,我都会带着你的!”

“好兄弟!......”杜恒一边哇哇大哭,一边道,忽的站起身来,哭道:“不行......我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哭一会儿去......”

苏凌更是大笑不止,可是笑着笑着,也是满脸泪花。

他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兄弟。

............

翌日,郭白衣裹得像个熊一般,早早来到苏凌不好堂,苏凌还未起床,就被杜恒拉了起来道:“走喽,去找店面去,人家郭祭酒都来了。”

苏凌半梦半醒,随便扯了几件衣衫穿了,刚走出门去,便像触了电一般,弹了回去。

深冬时节,他没睡醒,那几件衣衫都不怎么御寒,不冷才怪。

咳了一阵,又找了冬衣,这才出来随郭白衣前往朱雀大街逛悠。

逛了一整天,终于选定了地方,这次可没有不好堂那般选了个犄角旮旯,而是在朱雀大街最显眼的地方选了家店面。

上下两层,这原本就是一家饭馆,之前的做不下去了,便走了,里面灶台、桌椅板凳、酒窖食具一应俱全。

这店面的东家刚刚挂了牌子没两天。便被苏凌和郭白衣一眼相中。

不过这房东上下打量了三人几眼,觉得这几人不是什么有名的富商,撇了撇嘴道:“这里银钱可多啊!”

郭白衣一眼看见他的嘴脸,哼了一声道:“一月多少,你只管报来!”

苏凌和杜恒皆把头一低,眼前可是活财主,他们可不敢说话,默默抱大腿便好。

那房东想了想,或许是土豹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额......每月......每月三千银钱,少一钱都不行!”

苏凌都可以感觉到,这家伙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杜恒一拉苏凌胳膊嚷道:“咱们走吧......上哪里弄这许多银钱来!”

郭白衣哼了一声道:“走什么,我当是多少来着,可把我吓死了,不就三千银钱,这样吧......”

郭白衣沉吟片刻道:“我给你每月四千银钱,这店里的东西,算我们的如何!”

给跪了!这必须给跪啊,苏凌和杜恒可知道谁是财主,谁是哥了。

杜恒哇的一声,又准备开哭了,被苏凌将他嘴一捂。噎得他直翻白眼,这才没发出声音。

紧接着几天,苏凌和杜恒雇人,找庖厨,又教他们如何做涮羊肉,好在这做玩意简单,那几个庖厨一学便上手了。

只是都觉得真要拿这没人吃的羊肉来卖钱,恐怕够呛。

对此,苏凌专门训话。

挣不挣钱的,与你们无关。你们只负责好好干活,工钱每月准时结算,干的好的还有赏钱。

绩效这玩意,苏凌还是玩的挺溜的......

苏凌又跟杜恒张罗着买羊肉。

只是这玩意实在不好找,转了整个龙台城,只在两家专门做祭祀贡品那里找到了不少。

听闻这哥儿俩要收羊肉,他们的眼神都跟看冤大头一般,暗想,总算天上掉下百年不遇的怨种了,一掉还掉下来俩......

于是苏凌象征性的掏了点小钱,收了好多羊肉。

忙忙活活几日,这一日,杜记羊肉馆正式开张。

杜恒专门换了一身新衣服,和苏凌喜气洋洋的站在羊肉馆门口迎接客人。

见有新店开张,又是朱雀大街显眼位置,自然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只是闻听,这里面卖的东西全是跟那羊肉有关,皆是摇头叹息,做鸟兽散了。

对于这个涮羊肉,老百姓都认为是个稀罕事物,只是他们始终认为羊肉腥膻无比,用白水涮一下就吃,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一天下来,门庭冷落,只来了两个乞讨的,没有一个客人。

苏凌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杜恒从最开始咧着大嘴笑道最后一副苦瓜脸,就差再次开腔大哭了。

苏凌正自安慰杜恒,却见店门口处,萧元彻和郭白衣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郭白衣有些戏谑道:“这可难得,苏凌也有吃瘪的时候.....这冷清的,我还以为是个义庄呢......”

苏凌白了一眼郭白衣道:“白衣大哥,你就不能积点德,我真开义庄,你棺材板的钱,我绝对不收。”

萧元彻看着两个贴己之人互掐,乐得看哈哈笑,两不相帮。

两人斗口了一阵,苏凌方才正色道:“这饭馆不同于医馆,必须得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是美味。”

萧元彻点点头,深以为然道:“苏凌此言不差,只是要如何让别人知道这东西美味呢?”

苏凌嘿嘿一笑,也豁出去那老脸了道:“那得让您这大司空给帮帮忙,宣传宣传啥的......”

萧元彻哈哈大笑,指了指苏凌道:“你小子的如意算盘打到我头上来了......也罢......”

萧元彻低头思忖片刻,这才大包大揽笑道:“明日我就给你做足了宣传......”

入夜,司空府。

萧元彻在正厅踱了几步,这才朝外面道:“魏伴伴,去把黄奎甲给我找来!”

魏长安应声去了,过不多久,魏长安红灯开道,黄奎甲晃动着硕大如黑塔一般的身躯走了进来,朝着萧元彻一拳道:“主公夜里唤奎甲何事,莫不是谁又谋逆了不成,告诉俺,俺这就去砸扁了他!”

萧元彻瞪了他一眼道:“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哪来这许多谋逆啊?让你多读点书,多读点书,你可好,气跑了八个先生,大字不识一个。”

黄奎甲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既然不是打架,俺脑子也笨,要是商量什么事,还是唤来祭酒的好!”

萧元彻又瞪了他一眼道:“出去打造一口巨大的釜,釜的模样已经给你画好了,但要大!”

黄奎甲接过图来一看,睁大眼睛疑惑道:“这玩意儿是釜?边上的那俩大耳朵干嘛用的?那要打多大呢?”

萧元彻听到大耳朵这词就来气,恨恨道:“照着一个姓刘的人画出来的......至于打多大,越大越好!”

萧元彻又想了想道:“另外去找来20只山羊,全给我宰了,切成薄片,再买50斤胡麻磨成酱,50斤大蒜捣成汁!”

黄奎甲闻言,一皱眉道:“主公,这是要干嘛,莫不是咱们要开馆子不成?那奎甲可有地方用膳了!这么多东西够奎甲吃上一个月......不对,三个月的了。”

萧元彻对他真是无语,只得笑道:“明日你随我一同去大殿早朝,我要请天子和百官吃肉,当然少不了你的!”

黄奎甲嘟嘟囔囔说着,这么多东西,请那些不相干的人干啥,都让他吃了多好!

不过一听有肉吃,这才屁乐颠乐颠的去了,萧元彻后面喊他道:“不知道如何磨胡麻酱,去问不好堂的苏凌。”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司空府外车马响动。

魏长安出来看时,满满的几车。

魏长安哭笑不得,只得对黄奎甲道:“奎甲将军,司空只让你置办,你怎么把这些多东西全拉这里来了,这成何体统......”

黄奎甲一挠头道:“额,对啊......好像是有点不合适......”

“不过,主公也没吩咐俺拉哪里去啊,实在不行,俺再拉回去便是。”

黄奎甲转身,又吩咐跟车的军卒往回拉。

萧元彻正好走出来,看到这一车一车的肉、蒜、酱堆在司空府后门,气极反笑,用手点指黄奎甲,半晌才道:“还拉回去干嘛?不嫌累啊!”

言罢,转头对魏长安道:“你去腾个院子出来,让他们把东西搁进去......唔,就天子住过的那道院子吧。”

魏长安先是一愣,这才笑着点头去了。

好在货多人也多,齐齐动手,一会儿功夫便都搬了进去。

萧元彻看着这满院的东西,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想,幸亏是在冬天,这地上的积雪还没化开,要是夏天,明天我这司空府岂不臭气熏天了。

那黄奎甲倒也没傻透,幸亏知道那蒜汁用坛子封好了,要不然,这萧府得改名叫“蒜”府了。

太味儿了......

............

翌日,龙台禁宫龙煌大殿。

百官朝会。

原来,初一日已然新年第一次大朝。

今日初五,五日一朝,乃为常朝。

然而,不知为何。

天子忽有旨意,明日在京五品及以上者,统统参加朝会。

这旨意下的突然,惹得朝臣议论纷纷,胡乱猜测。

只是无论如何猜测,大体上这些人都心照不宣的明白一件事。

昨天司空萧元彻曾进宫去了,待他出宫之时,圣上便有了这道奇怪的旨意。

看来是明日朝会,萧司空定然会有所动作。

若是升迁或罢黜官员还是好的,倘若是......

有些官员想到这里,已然面色死灰,如丧考妣。

更有甚者,早写了绝笔书,交给自己的家人,一副视死如归,一去不返的模样。

倒是那些官位未及五品者,却是奔走相告,一脸喜色,仿佛比正旦之日还要开心。

无他,就算有什么祸事,也是罢朝之后,自己也能多活些时辰。

龙煌殿内百官和晋帝刘端均到了朝堂,五品以上官员,文武分列两厢。

中常侍齐世斋见众朝臣肃立于龙煌殿中,这才向前了几步,一甩手中拂子朗声道:“百官有事早奏,无事卷帘朝散!”

萧元彻待他说完,便开口道:“臣萧元彻有两件事启奏圣上。”

他早已被天子赐了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因而也无甚么大的规矩。

晋帝刘端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萧爱卿有何事,尽管讲来。”

萧元彻这才一拱手道:“前些日,臣为大晋新收了一员大将。臣恳请陛下授爵赐宅。”

晋帝刘端闻言,心中生气,敢情又是为了投效他的人来求官来了,还要说什么是为了大晋。

只是刘端也只得暗气暗憋,面上还要一副颇为高兴的神情道:“还是萧爱卿心里时刻装着咱们大晋啊!只是不知道此人是谁啊?授爵赐宅,国之栋梁方可啊!”

萧元彻知道他是何意,淡淡一笑道:“圣上英明,只是此人却是当得起的!”

刘端这才疑惑道:“哦?何人?

萧元彻这才淡淡一笑道:“便是曾在灞城下斩了那华无奢的关云翀了。”

刘端心中大动,关云翀?他不是和刘玄汉是生死之盟的结义兄弟么?若真的是他,那的确可以封赏。

想到这里,刘端这才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关云翀勇烈,朕闻听此人亦是忠义无双。确实当得,朕意......”

刘端想了想方道:“既如此,朕便封关云翀为晋义亭侯,至于宅邸,便将那董逆一党秦元吉的府邸改了,权且先作为义亭侯府吧。待日后再选址另建,萧爱卿以为如何?”

萧元彻这才点头,显得十分满意道:“臣代关云翀谢过圣上!”

晋帝刘端这才又问道:“萧爱卿不是说两件事么,另一件是何事呢?”

萧元彻这才淡淡笑道:“这几日辛苦了诸位操劳董祀等逆案,萧某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只想着聊表一番心意,捡日不如撞日,便是今日此时,我萧元彻做东,请圣上和诸位臣工用个膳!”

一言既出,满殿朝臣脸中皆现疑惑之色,但更多人却是有些惶恐。

权倾朝野的萧司空请天子和朝臣用膳,用膳的地点就选在这龙煌大殿!

这是唱的哪出戏,莫不是要效仿当年那个王熙可是干过这事。

说是请用膳,他却支了油釜,炸活人玩......

大司农武宥闻言,却是当先站起身来道:“今日我肚腹不爽,司空盛情只能心领了。”

他说着转身欲走。

又一个站出来的,必然有跟风上的。那文臣中又走出七八位清流派系的,皆推说身体不爽,便要告假。

萧元彻冷笑几声,却不说话,只看着他们朝着龙煌大殿处走去。

只是,以武宥为首的这群人,不过是刚走到龙煌大殿门前,却忽的听到门口处“锵——”、“锵——”、“锵——”的无数声音响起。

武宥等人定睛瞧看,皆面如土色,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但见龙煌大殿门前,早围了近一百甲士。

这些甲士皆黑甲、黑盔,手中长矛闪着芒,映照着大殿房檐一角的积雪,熠熠生光。

中间一员大将,面如黑锅底,壮硕如黑塔,手中一对出了号大的铁戟,看起来甚是骇人。

但见此人见这许多人来了,朝着那些黑甲士,轻轻动了动两根指头。

那近一百甲士皆闻令而动。

长矛一立,踏前一步,齐声冷叱道:“退后——!”

所有人都认得,这些甲士是萧元彻的精锐——憾天卫。

而这黑面大将,便是憾天卫正督都——黄奎甲。

那近百人的呼喝声势震天。

刹那间,就有三个文臣先软了,讪讪笑着又从一旁转了回去。

武宥面色发白,声音有些颤抖道:“萧元彻,此为何意?莫不是你想在大殿之内,当着圣上的面,胁迫朝臣不成?”

萧元彻连看都不看他,低头似摆弄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随后又将带扳指的那大拇指伸了出来,呼呼的吹了两口,这才风轻云淡道:“大司农哪里话来,我萧某可不是当年那人,我真的就是想请列位臣工,还有圣上用个膳而已,你们不给我萧某人这个面子,萧某人只好让奎甲再多留留诸位了......”

说完这些,萧元彻不动声色的看向大鸿胪孔鹤臣和太尉杨文先。

却见杨文先脸上古井无波,甚至还微微闭上了双目。

那孔鹤臣虽脸上有些愠色,倒也还算神态自若。

萧元彻这才暗暗好笑,抬头又看向晋帝刘端。

一看这下,那刘端可没有杨孔二人那般沉稳,更没有他们老谋深算。

他几乎是瘫坐在龙书案后,额角处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面色发白,嘴巴发干,还不时用舌头舔着嘴唇。

那旁边的中常侍齐世斋却一脸的淡然,微闭着眼睛,看不出他作何想法。

萧元彻隐隐觉得,这齐世斋好大城府,看来得找个由头,换个人了......

齐世斋忽的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司空请诸位臣工用膳,不过是表一表心意,几位大人怎地如此不给面子?圣上还在坐,你们倒先走了,却是有些失礼吧......”

说罢,这才低声朝那已经有些失神的刘端道:“圣上......圣上,司空说了要请大家用膳,圣上表个态啊!”

萧元彻心中暗自计较,这个老太监果真好心思,这句话看似替他说话,其实重点却在后半段,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天子还在,莫要无礼。

晋帝刘端这才晃过神来,忙定了定心绪道:“萧爱卿,当真要在这龙煌大殿,请朕和诸位卿等用膳不成?”

萧元彻灼灼的看着刘端,忽的好一阵大笑。

那刘端被他笑的正自发毛。

却听萧元彻道:“当然是只用个膳嘛,诸位何必搞得那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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