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损话是这样说不错,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向是这京城里常见的事情。

在他将这婚宴请柬送到京城里有名号的人手里之前,他先收到了一条有些意外的消息——

方巨侠要上京城来一趟。

方歌吟不热衷于权势,这是京城里人所共知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携着夫人去游山玩水,而将官家征召赐予的神通侯的位置丢给了自己的义子方应看。

倘若他只是上京城来看看自己的干儿子,实在没必要将自己的行踪给弄得如此兴师动众的,大可以偷偷来一趟就罢了。

“这个消息的来源有些可疑。”

在金风细雨楼中的杨无邪,和在六分半堂中的狄飞惊默契地做出了同样的评判。

“更可疑的其实是另外一个消息。”杨无邪握着手中的消息字条,皱了皱眉头,“说方巨侠有意要清算一下义子在京城里干的好事。

“方巨侠爱子情深,若不亲眼所见,又若非是什么关键人物对他说了什么,他并不会相信此前关于方小侯爷的……谣言。”苏梦枕回道。

说到谣言两个字,苏梦枕听来平静的语气里不免带上了几分讥诮。

“那么楼主以为说这话的人会是谁?”

杨无邪觉得苏梦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在楚河镇上金风细雨楼暂时的败退,好像并没有让这位风雨楼领袖生出什么挫败的情绪。

反倒是在返回京城后,他先往神侯府走了一趟,又来白楼秘密查阅了一些资料,像是要确认一些事情。

而他得到的确实是个让他解除疑惑的消息。

现在方巨侠返京的消息虽说奇怪,但细说起来,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想不通的。

“一个六分半堂如今当做座上宾的人。”

方巨侠返京对金风细雨楼的影响并不大,对六分半堂对有桥集团来说却并非如此。

雷损很清楚,方歌吟对当今天子的影响力不小。

当一个人在武道上有问鼎的实力,又并不热衷于权势,或者说并不热衷于做出什么改变的时候,如诸葛神侯这等有识之士多少是对他这游历江湖之举有些微词的。

可这并不妨碍在官家的心里,觉得方歌吟这等江湖人堪称是他的“白月光”。

方歌吟进京到底要说的是什么,雷损也不敢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

对方上京城来,其麾下的血河剑派,万古长空帮,金字招牌,老字号等各方势力显然也会派人跟从,这是一块突然砸入京城来,似乎要掀起惊天波澜的巨石。

所以他也不得不将心思暂时从审问戚少商逆水寒之秘,转移到继续探查方巨侠的想法上。

另一点让他分散注意力的则是有桥集团的势力收缩。

方应看入京城的时间不算太久。

事实上就连创立了将近十八年的金风细雨楼都只能算是后起之秀,更不必说是他这个以米苍穹的别名为称的新势力。

他一向行事小心,在各方势力的对峙之中哪边都不得罪。

但他再如何手段圆滑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再如何想要摆脱方巨侠对他的影响力,也不免在势力发展中有赖于那六方势力的庇荫。

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无疑在方巨侠面前是透明的。

或许过上个五六年,情况会大有转变,但现在到底还不成。

朱月明就曾经给出过警告。

他在京郊放贷之举便也罢了,这事他刑部暂时不想多管到他头上。

但他为营造洁身自好之假象,在奸污了贴身侍婢后将原夫寻咎杀死,甚至灭人满门的举动已经做了好几起了,这事实在不是人干的。

朱刑总是个圆润的胖子,都想挪窝去找方巨侠告状,免得这位方小侯爷仗着自己神通侯的名号将恶事越演越烈。

此番方巨侠上京来,方应看也吃不准朱月明会不会真如他所说的去告个状。

但有一点他心中有数,若他不尽快收拢势力,抹平各处的痕迹,在方巨侠上京之前当好一个乖儿子,那他想必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方应看其实不退反而更明智,这一退等同于将他原本掌握的地盘都放成了无主之地。”

狄飞惊垂首站在雷损的身边,细声慢语地分析道,“这一来是我们的机会,二来,他曾经所属之处势必有与他相关的线索把柄,会落到我们手上。”

“他还是嫩了点。”雷损不由冷嘲了句。

只是方巨侠上京城来的信号而已,便让他像是个打乱了玩具的小孩子,一看时辰发觉大人要回来了一般,慌乱仓促地收摊,实在是个不够镇定的行为。

当然雷损也觉得自己说这话不是那么全然有底气。

本就一触即发的京城局势,因为方歌吟与方应看之事,更像是提前进入了一种一边瓜分一边僵持的状态。

他反正是不乐意当这种时候的出头鸟的。

所以——

“在你的成亲婚宴之前能做完该做的事?”雷损又开口问道。

“总堂主放心。”狄飞惊回道。

此前折了莫北神的意外,在楚河镇上折了雷损的失误,他都会在此番有桥集团的退避中,替六分半堂争取到足够的利益弥补回来。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但是此番恐怕要委屈你一点,这婚礼的宾客还是以我六分半堂中人为好,剑君那边——”

“我会亲自去说的。”狄飞惊颔首应道。

他其实说这话也有些心头一沉。

那夜应诺的倾其所有相迎尤在耳边,现在却突逢情况,不得不将这婚礼的排场削减一番,他总觉得有些对不住霍绫。

在他回到院中的时候正看到她抱剑立在花树之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她仰头并非在看这一树雨后更盛的繁花,而是在看花间缝隙透出的天色间,有一只掠过的飞鸟。

那是一只典型的经过训练的信鸽,不知道携带了哪一方的消息入了京城,也或许是正要飞出京城去。

近来为了筹备婚礼之事,狄飞惊连院落中的下人都给派出去做准备事项了,此刻院中无人,她便干脆如他此前见到过的模样一般,赤足单衣踩踏在这一地落花之上。

落花上凝结的雨雾水汽早已经彻底干透,形成了一种弯曲易碎的样子。

摇光剑大半笼在她抬起的衣袖之中,只有末端的剑柄靠在她的肩头,与她银白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在这近乎单薄的日光中,剑柄的末端泛着一缕不大分明的清光。

昨夜云收雨歇后,如那日醉酒一般,在她面上一度留存的惊人艳色,在此时又仿佛已经不复存在了。

只剩下了一种让他觉得她像是要乘风归去的缥缈,以及让他无端觉得心悸的剑中杀机。

这两种近乎直觉的观感,让他本应该对她这抱剑观花模样欣赏的心情,在此时忽然荡然无存。

“你又在担心什么?”他刚从她身后将她连人带剑拢入怀中,双手在她腰间紧扣,便听到她开口问道。

“恐摇光为天上仙人,不愿流连尘世。”狄飞惊答道。

“你错了。”霍绫摇了摇头。

她发间的金环在这个动作中,在狄飞惊的肩头轻轻扫过,被日光所捕捉到的赤金色,也正好映照到了他的眼中。

他隐约看到了个“霄”字,又觉目光刺痛,不得不挪开了视线,再想尝试去看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成仙哪有这么容易,何况我也并非修炼的是什么无情道。”她继续说道,“我只是在想心魔。”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狄飞惊本能觉得她不像是在想她的心魔。

她方才抱剑而立,微微阖目之间神情宁静,绝无分毫为心魔所困的样子。

反倒是他,打从两人相遇开始,便只是他被对方的情绪所牵动,成为了对方的掌中玩物一般——

随时为她所流露出的一星半点亲近之意而心神不定,为她意味不明的撩拨而进退失度,更是因为她时常在神情中展露出的冷情,而生怕她会如她突如其来出现一般,也骤然消失无踪。

说她是自己的劫数和心魔要来得更恰当的多。

“你知道剑修是如何斩心魔的吗?”

霍绫垂眸便看到狄飞惊越发收紧在她腰间的双手。

那双筋骨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手背上脉络微不可见的起伏就这么落入了她的眼中。

即便她看不见狄飞惊的脸,也能感觉到他在此时并不那么平静的心绪。

她唇角上扬了几分弧度。

恰有一片飞花落在了她的唇畔,狄飞惊从侧面能看见那一片停驻的粉白色。

紧跟着从她身上感到了分明是一种愉悦的情绪,以及一种终究拨云见日想通了个答案的心境澄明。

“剑修的斩心魔便如剜除腐肉,以雷霆之势出手,更要让自己永远记得这一剑,才不会有复生的可能。”

狄飞惊听得出她这话中的决绝。

但他了解对方太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到了什么过往。

“剑修如此,人也如此。身陷泥足困境便如心魔缠身,自己却还觉得不过是区区抉择而已,实则需要的就是这一剑而已。”

“摇光在说方小侯爷和方巨侠之事?”

狄飞惊心跳一滞。

霍绫这话实在很像是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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