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风停雨歇。

昨日在这楚河镇上临时离去,逃避开这两方帮派对峙的商贩,又已经重新回到了这个镇子上。

狄飞惊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从昨夜就并未合拢的窗扇之外更是传来了过往商客的叫卖交谈之声。

这对他而言绝对是前所未有的起迟。

可他又无法不让自己身陷其中。

在他腰间紧扣着的那只手的主人,虽然身在睡梦之中,指尖若有若无的力道依然将他禁锢着。

一缕冰白色的头发缭绕在心口,仿佛是一道纠缠在他心脏上的情丝,随着窗外入帘幕的清风,也发出轻微的扰动。

狄飞惊的手从她的肩头挪开,试图让自己醒转过来的动作再轻一些。

而在这个动作中,他注意到了在她的后肩,恰恰是对应昨日他所见的伤痕的位置,也有一处陈年旧伤的起伏。

这样的一道伤痕,以她的内功造诣,其实本不应该还留着了,而当时又该是何等危险的局势,才会让这样一个剑术通神之人受到这样的伤。

但估计就算他再问出来,也只会得到一个如她昨夜所说,“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他该有分寸”的答案。

他也只能暂时将这个问题压在心头。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颈侧,那一点红痣从凌乱的发丝之间透出一点颜色,让他不得不偏离开视线,缓和下那一瞬间心头发紧的异状。

“狄大堂主也会是耽于美色之人吗?”霍绫忽然出声,打断了他在这晨起之时也难平静下的心绪。

“为摇光所惑,狄某心甘情愿。”他低声回道。

昨夜他本还称呼的剑君,被霍绫给堵了回去。

按照她的说法便是哪有耳鬓厮磨之间还称呼这么正儿八经称呼的。

她喊一句狄大堂主那是她自己的喜好,可狄飞惊若这么称呼一句剑君,多少让她觉得自己在逼良为娼。

虽说其实本质也有那么点骗人下坑的意思,但霍绫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她告诉狄飞惊的正是自己的道号。

也正是摇光剑得名的缘由。

这个称呼不如称呼“阿绫”来得亲密,可狄飞惊本就觉得自己今日所得都仿佛是梦中盗取而来,能更近一步已属不易,又如何会在意当时他提到“绫”这一字的时候,在霍绫唇角一闪而过的微妙笑意。

他也并无这个多余的心力去注意到这个有些奇异的神情。

在得到他的答案之时,霍绫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衫。

对上金风细雨楼之前便被留在马车中、不曾穿上的青衣外披,现在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也依然是那有些松垮,看上去慵懒闲适的模样。

她坐在了窗边,抬眼看了看外边通透了不少的天色。

昨夜酒醉后在她面上笼罩的一层赤霞绝艳之色,在狄飞惊梳洗完毕后从她身侧看去,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只在她颈边,青衫翻领的边缘还残存着一点红痕,让他生出几分昨夜并非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象。

“你好像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霍绫的话过分直白地将他的心绪剖了开来。

狄飞惊的神情一顿,又露出了一抹并未掩饰的苦笑。

“摇光青睐于我,本就是一场意外不是吗?”

他在发觉霍绫的目的后,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出的问题便是——

倘若旁人也如他一般所言之事便能让她实现那个目标,她会否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他此时也有了一种模糊的预感,以她之心性,六分半堂绝非同道之人。

可他又岂有松手的可能。

“我昨夜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我并非是会做出有违本心承诺之人。”霍绫的指尖在狄飞惊的手心轻轻一点。

这稍纵即逝的触碰却仿佛是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忽然又想起在她刚入京城之时所说的那句,整个六分半堂加起来的价值还没有他一个人重要,在眸光中点燃了几分希冀之色来。

而现在,与其想如何抓拢住这缕虽然在他面前停留,却好像还是捉摸不定的月光,还不如先想想,在回到六分半堂后,他要如何应对雷损的质疑。

雷滚死得实在是过于草率了。

金风细雨楼的那位薛西神怎么说也是死在霍绫的手里,没有个还手之力倒也能理解,可雷滚是死在谁手里的?

六分半堂中的十二位堂主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落了个被混战之中乱刀砍死的结果实在荒唐。

“你的意思是连你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雷损手中的茶盏一顿。

他沉郁的目光在地上雷滚的尸体,以及跪在他面前请罪的狄飞惊之间打了个转,并不愿意相信,狄飞惊会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何况,他放任狄飞惊掌控局面,便是知道他比绝大多数姓雷的人都要靠谱,也可信赖得多。

更不必说,他和雷滚之间并无私仇。

而他为了继续维持自己对外所表现出的并不会武功的状态,同样不可能加入战局之中,这也就更加杜绝了他的嫌疑。

雷滚是个老江湖,他端详狄飞惊的脸良久,都不曾从上面看出半分说谎的意思来。

他本想给狄飞惊一个办事不利的警告,但他实在爱惜对方的才华,又唯恐在此时本就易变的京城局势中增添一个变数。

确实还不如轻拿轻放算了。

何况楚河镇的战况,在狄飞惊尚未回到京城的时候,他的眼线已经汇报到了他的面前。

与他方才所汇报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金风细雨楼折了个薛西神,苏梦枕的红袖刀更是被当众拦下,从楚河镇中被迫退出的也是他的老对手而不是他们六分半堂,再加上——

狄飞惊此番不仅带回来了向蔡太师示好所用的戚少商,还将小雷门门主雷卷以及毁诺城二当家都给带了回来。

怎么算,更吃亏也更心痛的都应该是苏梦枕!

他这个未来女婿的身体本就不太好,雷损此前就有将对方熬死的念头,如今对方遭了这个打击,这种想法更是难免在他心中萌芽生发。

只是折了一个雷滚的损失,他还经得住。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霍绫连夜击杀了莫北神之事,还是给雷损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他总觉得这个权衡的方式有些问题。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总堂主请罪。”狄飞惊垂首继续说道。

雷损闻言便觉不妙,干脆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一边的桌案上,生怕从狄飞惊的口中说出什么,花无错或者古董这些个早已经倒向六分半堂的人,也在此番交手中被人宰了的消息。

然而他听到的却是狄飞惊异常平静地说道,“顾惜朝死在了摇……剑君的剑下,是我劝她动得手。”

“为何?”

“因为他有死的必要。”狄飞惊回答道。“总堂主可以放心,顾惜朝之死,只会被怀疑到正在协助戚少商逃亡的赫连小侯爷等人身上,绝不会牵累到六分半堂。”

雷损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你要拉拢她,花费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狄飞惊的唇角抿了抿,并不想直接说出其实这并非是拉拢之举,而是他自己当时气血上头而做出的本能应对。

但这话说出来,或许杀伤力有点大。

所以他还是别说了。

“罢了,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跟你离开京城时候我说的一样,我相信你的判断。”雷损又继续说道。

狄飞惊觉得自己心头有些发沉。

一边是对他而言绝无人可取代的霍绫,一边则是对他而言有知遇之恩的雷损。

这两方之间的平衡……

“你先下去吧。”雷损摆了摆手,示意狄飞惊不必跪着说话。

然而他话说出了口,却没见狄飞惊起身。

白衣俊秀的青年依然维持着那个跪着的姿态,又说道:“总堂主,还有一事需要得到您的首肯。”

雷损的心头一跳。

有前两条消息在,他已经下意识地将狄飞惊所要说的事当做了一件坏事。

更不必说,他还在此时从微微抬起的面容上,表现出了十足的认真。

与雷损正面相触的目光中,有种多年来少有从他眼中得见的谨慎。

雷损觉得,他可能在听之前需要准备一点速效救心丸……

他抬头看了看这六分半堂议事厅上方庄重的乌沉木色,极力平复下了心绪后这才开口问道,“你说吧,不必这般小心。”

“我想迎娶剑君为妻。”

狄飞惊咬字清晰,更称得上是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这个回复。

雷损眯了眯那双一见便知老谋深算的眼睛。

先前光是注意着雷滚的死,竟然没留意到,在狄飞惊身上还有些别的改变。

在他身上那种初始风月之事的痕迹虽不重,但雷损怎么会分辨不出从一个男孩到一个男人之间的转变,在这个他认识了多年的年轻人身上展现出了何种端倪。

不过,这或许并不算是个坏消息。

赔出去一个左膀右臂,却能将那位剑君彻底捆绑在六分半堂的战车上,未尝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突然朗声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还站起身,将狄飞惊也搀扶了起来,“这是件喜事,怎么拿这样的语气来说?你若是不嫌弃,我便来给你当一回证婚人!”

“还要办成一件京城里的帮会都来参与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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