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洲的海滩上,远征军在紧张地卸货,扎营。<br/> “圣仪啊,这番美景,在神州可是见不到的。”崇祯和郑鸿逵站在滩头,望着渐隐的夕阳。之歌<br/> “是啊,约摸有几十年没见过这般光景了。臣幼年在日本的平户长大,每到这时候就坐在海边看着夕阳西下。世事难料啊,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br/> 在海边长大的中国人想必都看过朝阳出水,日薄西山的景色。<br/> 但在这东海的彼岸,太阳确是从山那边升起,沉入大洋之中。<br/> 不少人放下手头的事,驻足观看这家乡没有的景色。<br/> “陛下,我们要抓紧了,今晚要连夜卸货。我们到的时候已经退潮了,明天涨潮的时候这里肯定会被淹掉。”<br/> “嗯。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晚饭后抓紧时间休息,今晚连夜在岸上修筑工事,这里离西班牙人的城市不远,这附近说不定有他们的眼线。”<br/> “孙指挥已经带了人马去测绘附近的地形图了,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孙元化有三个儿子,长子次子在南京辅佐隆武帝,幼子孙和鼎则加入了新军,成为了第二营的指挥使。<br/> “报!孙指挥负伤了!”<br/> “谁打的?”<br/> “禀陛下,是土人。”<br/> 崇祯恼火起来。出发的时候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招惹土人,结果一出门就撞了个正着,还被人打伤了。<br/> 但转念一想,孙和京他们弟兄三个都是典型的宅男,还是研究火器的技术宅。孙元化几次催他们出来仕官他们就是不出门。按他们的性子,不可能主动和人发生冲突。<br/> “他人在哪?”<br/> “在大帐侯着陛下。”<br/> 二人赶回营中,军医正在给孙和京包扎。<br/> “伤得重吗?”<br/> “陛下宽心,让箭头擦了一下而已。还好那些土人没用箭毒,不然这只胳膊就废了。”<br/> 美洲土著擅长使用一种箭毒,有松弛肌肉的作用。中箭轻则麻痹几分钟,重则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甚至休克而死。这些事情崇祯是事先就告知了他们的。<br/> “你们是怎么和土人打起来的?”<br/> “陛下,我也很无奈啊...”<br/> 一小时前,营外的山坡上,孙和京带着二十名骑兵护着一名通译在勘测地形。<br/> 突然,附近的树林中传出了密集的脚步声。五十几名土著冲出丛林,在孙和京面前不远处站定。<br/> 靖海军士兵迅速举枪瞄准,那些土人也张弓搭箭。那些土人中竟然也有几杆火枪,冒着暗红色火星的火绳说明了他们也随时会扣动扳机。<br/> 想起了崇祯的交代,孙和京让通译上前搭话。<br/> “那群土人衣不蔽体,腰缠兽皮,有的张着弓,有的扛着火铳,腰上都别着一把石斧。容貌像倒是有些类似汉人。为首的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头上插着一头白色鸟毛。通译上前说了一句‘哦啦(Hola),那个穿布衣的土人头子突然怪吼一声,有个土著击了一下鼓,那群土人举起火铳搂火便射,还放了几箭。还好,他们放枪是朝天放的,箭头擦到的也就我一个。我就直接带人回来了。”<br/>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失策,失策啊,千算万算忘了这茬。他们应该没有恶意,只是以后看见土著千万不要骑马。”<br/> 明人和土著第一次的相遇以如并不友好的方式收场,这在印第安人的部落中也引起了轰动。<br/> 离远征军营地不远处的一个印第安营地中,紧张的气氛正在蔓延。<br/> 酋长之子和他的勇士们带回了一个噩耗——<br/> “疯马,你是说,海上又来了一群西班牙人?”<br/> 作为唯一个穿了布衣的,他在印第安人中显得特别显眼。<br/> 以明人的标准来看,他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五官和汉人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用白色颜料在眼角涂上了战纹。<br/> 和别的印第安人一样,他也蓄发,但不留发髻,而是扎成两条辫子垂在前胸。<br/> “是的,父亲。我从他们上岸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们。确定是骑着马的人无疑。他们派人出来巡逻时,我发现他们并不是白人,就从隐蔽的地方出来试探他们。结果他们果然说的是西班牙语。看来他们是那些外来者的帮凶。”<br/> “这些可恶的外来者!自从他们上岸以来,就像土里钻出来一样越来越多。早晚有一天我要抓一个过来,把他埋进土里,看看到秋天会不会钻出更多!”<br/> “父亲,这些人上岸没多久,要袭击他们吗?”<br/> “不用。他们手中的雷电棒太多。但他们总有一天会和南边的西班牙人联系。他们会运送那些雷电棒,黑魔药和黄石头。派人盯紧他们,发现有人往南边的奇瓦瓦城去,就回来报告。”<br/> “明白了,父亲。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愿万灵护佑阿帕奇人。”<br/> “也愿万灵指引你的前路,我的孩子。”<br/> 是的,这个部落正是在“正史”被誉为“最强悍印第安人”的阿帕奇部。这个部落以神迹般的马术和高超的匿踪技巧而闻名。<br/> 头戴象征传统和荣誉的羽冠,骑着纹面的战马,在精准的射击之后,从浓密的硝烟冲出,阿帕奇人用战斧斩断殖民者的肢体,并剥下他们的头皮。<br/> 他们是少数能正面和殖民者交战的印第安部落,但今天他们并没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br/> 因为此时他们并没有马...<br/> 美洲的马早在印第安人的先民们进入美洲的时候就灭绝了,印第安人也因此错失了驯化马的良机。北美野牛也因为缺少马的帮助,很难被人力驯服,只能作为肉食。<br/> 美洲唯一的大型牲畜就是印加人饲养的传说中的神兽——草泥马。<br/> 显然羊驼是没法骑着打仗,连拉车都拉不了,除了会吐口水以外就是很好吃毛很软了。<br/> 但是印第安人第一次驯养现代马时,就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兄弟一般。短短的几十年中,印第安人的文化被打上了马元素的烙印,印第安人和马亲如兄弟,他们给马穿上华丽的衣饰,涂上神秘的纹面。<br/> 他们驾驭战马如臂使指,无师自通的马术有如神赐一般。印第安人利用马给欧洲人带来的巨大的麻烦,几百年后,他们甚至能骑着战马跃上飞驰的火车。这也是后世西部片中的经典情节。<br/> 而这第一批战马的主要来源就是西班牙人了。<br/> 1680年,墨西哥北部的印第安人群起而攻之,把西班牙人赶回了墨西哥。<br/> 慌忙撤退的西班牙人留下了很多马匹,这些马就自己在北美的大平原上繁衍生息。<br/> 从那以后,殖民者的噩梦开始了。<br/> 但是1645年,马依旧代表着殖民者的神秘力量——“疯马”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的。<br/> “那些四条腿两只手的怪物乘着大船从海上来,他们用雷电棒棒施法,瞬息间可以击倒强大的勇士。”这是印第安人从小就听过的故事。<br/> 如今,他们从殖民者中获得了少量的“雷电棒棒”,但对于高大的四足怪兽还是望而却步。<br/> 正因为如此,疯马一见到骑兵就自动给远征军打上了殖民者的标签。反正只要是骑马的肯定不是自己人。<br/> 入夜了,忙碌了一下午的远征军正在享用登陆新大陆以来的第一顿饭。<br/> “怎么还是豆芽菜?”<br/> “我要吃烤肉!我要喝肉汤!这咸肉硬得跟干柴一样!”<br/> “吃了四个月豆芽菜了!人都要瘦成豆芽了!”<br/> 去伙房拿饭的士兵发现还是只有豆芽菜吃,顿时恼火起来。<br/> 出航的前几天还有各种蔬菜瓜果的,结果烂了一大堆。一个月以后,全舰队上下顿顿只有豆芽菜和咸肉下饭吃。<br/> 厨师们也是想法设法的做各种豆芽菜,什么清炖爆炒五香干煸全试过了,但后来就出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香料不够了。<br/> 由于在海上颠簸,大家都没什么食欲,厨师只好把菜做得很重口,花椒大料轮番上。这种毫无节制的做法导致整船人的口味越来越重。最后,在登陆前一周,香料用的一干二净。<br/> 全军上下只好每天吃盐水捞豆芽渡过了最后几天。大海上别的没有,盐管够啊。<br/> “吵什么呢?谁再吵把谁扔锅里去,给大家开开荤!”人群自动让开了位置,一个身披甲胄的军官走进了厨房。<br/> “黄头儿,我们都要吃成豆芽菜了。海上也就算了,怎么上岸了还是豆芽菜!还有那咸肉,敲在头盔上都是一敲一个坑啊!”<br/> 作为靖海军四指挥使中唯一出身大头兵的,黄嗣非常受士兵的欢迎。也正是因为这能和士兵打成一片的能力,以及出色的武艺,他被从百夫长提拔为四营的指挥使。<br/> “吵吵啥啊。算了,我本来想自己下酒的,看你们这样,一起吃了吧。唉,就打到俩兔子。这阳洲的兔子肥是肥,一个个跑得跟插了翅膀一样。要是在我老家,出去一趟能打一挂回来。”<br/> 黄嗣本来是东北的猎户。随着明军在关外的节节败退,他也内迁回来,结果刚到北京就碰到了北京城破。他也一路南迁,被郑成功忽悠进了“靖海军”。<br/> “头儿英明!头儿威武!”<br/> 送了兔子,黄嗣出了厨房。<br/> “怎么样?不吵了?”一个和黄嗣一样打扮的人靠在门旁等他。<br/> “是不吵了。不过就俩兔子,只能炖汤喝了,一人一小口吧。小子们使铳是一把好手,会放弓的就没几个。碰了火药的肉又不好吃,我也只好重操旧业了。说起来这都要怪你!那些菜是你家给的。你们家不是海商吗?怎么净给些容易烂的东西?”<br/> “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家的海船又不远航,四个月不靠岸人没死过一半就是老天护佑了。再说了,我们家的船是拉货的,没拉过这大半船的蔬菜,烂了也是没办法,你看我不是和你们一样啃豆芽。”<br/> 三营的指挥使钱益出身福建海商世家,靖海军的军费有一大半都是钱家出的。出海的船只,补给也多半出自钱家的船队。<br/> 出于回报,钱益被任命为三营的指挥使。<br/> 靖海军的军制是崇祯参照了古斯塔夫的手稿<br/> 【古斯塔夫的手稿/笔记合集版,售价30点数。另有莫里斯亲王手稿、拿破仑手稿、威廉橘子爷手稿、各种名人的独门秘籍,都是只在博物馆能找到的遗作,除了我这里别无二家有卖啊,现在订购豪华版只要...诶,我错了,别拔电源,我闭嘴还不行嘛。】<br/> 参照了古斯塔夫的手稿建立了,和同时期的欧洲新军类似,军事单位和生活单位分离。<br/> 四个指挥使统辖的五百人的“营”,其实是生活单位,只是管辖五百人的日常起居训练以及兵籍。<br/> 在战时,真正组成作战单位是营下的排。他们在作战时以百人为单位,以百夫长为首,排成一排或几排,以后世线列步兵的方式和敌人“排队枪毙”。<br/> 四名指挥使在战时并不都负责指挥自己的营。一营的郑鸿逵同时也是靖海军的总兵,负责掌控全局。靖海军的炮兵是统一指挥统一使用的;二营的孙和京指是他们的指挥官;四营的黄嗣在前线直接指挥他的四营。至于钱益,他对指挥作战一窍不通,主要担任崇祯副官的角色,帮助崇祯处理日常事务,传达命令之类。一千户移民的事务也是钱益的份内之职。<br/> 眼下这位皇帝的“秘书”在这侯着自己,肯定是陛下有事要找他了。<br/> “陛下有旨。”<br/> 黄嗣正色拱手,准备接旨。<br/> “着,指挥使黄嗣,给朕把兔头留下,端过来。”<br/>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圣旨...还以为要我留兔腿呢,我都留好了。不好,我回去把兔头抢出来,刀下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