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感恩节

黄昏时分，明军依旧在打扫战场。<br/>　“陛下。初步统计，我方阵亡五十三人，伤三百四十人。击杀敌人五百三十余人，被红夷炮打中的已经辨认不清了。投降的和受伤被俘的有一百一十人，大多数都被弗朗机人救走了。”<br/>　“这么多？”<br/>　“嗯。我方大多数的伤亡是在白刃战中产生的，西班牙的刺剑很是厉害，伤口很深，很多战士伤到了内脏，送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钱益将一柄刺剑放到崇祯面前。<br/>　“这剑确实是厉害。”崇祯拿起了桌上的刺剑，虚刺了几下。这剑和他记忆中那些西方电影中的一样。<br/>　剑身很长，呈锥形，两侧开锋，剑柄有很大的护手。这种刺剑无论是挥砍还是穿刺都很实用，特别是刺击的时候，剑尖能够轻易刺穿肉体，刺出很小但是很深的伤口，造成大量内出血。如果伤及内脏，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是很难救治的。<br/>　桌上的另一样东西就是大名鼎鼎的“簧轮手枪”了。<br/>　本质上来说，簧轮枪也是一种燧发枪，但它是用上了发条的钢轮摩擦燧石产生火星来点火的。这就造成一个问题——“你这表我不修，修不了。找钟表匠修去。”<br/>　簧轮枪的保养维护非常繁琐，所以多以手枪的形式出现，而且价格昂贵。这队西班牙人居然人手一把，有的竟然备了好几把，也让崇祯暗自心悸——如果没有充足的火力，外面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就会是明军的人。<br/>　突然，门外又传来了预警的号角声。<br/>　“怎么回事？弗朗机人又回来了？”<br/>　孙和京疾步走进营帐“陛下，前几天碰到的土著来了，领头的还是那个穿布衣的。他们人很多，有三五千人！”<br/>　“拿我的铳来，上城墙。”<br/>　营外，在夕阳的映照下，一群阿帕奇族人从地平线出现，缓缓朝明军的营地走来。<br/>　为首的是疯马，作为唯一一个身着布衣的人，他全身已经被血染得通红，腰间的斧头还挂着凝固的血迹。<br/>　他的腰间挂了一个鼓鼓的袋子，鲜血不住的从袋子中渗透出来。虽然看不出袋子里是什么，但阿帕奇人就把它大摇大摆地挂在腰间——那是西班牙人的头皮。<br/>　印第安人的队列行进到城下，一个头戴羽饰的老人从队伍中走出，疯马跟在他身后，扛着一杆卷起来的旗帜。<br/>　老人朝着城上说了什么，疯马在一旁用西班牙语翻译：“石头墙后面的朋友，请你们的首领出来对话，阿帕奇人的酋帅，我的父亲，有礼物要送给你们。”<br/>　“钱益，你带着通译跟我来。”崇祯思索了一下，转身就要出门。<br/>　“陛下，小心有诈，还是我去吧。”郑鸿逵在一旁提醒道。<br/>　崇祯径直下了城墙，头也不回的答道“不必了，印第安人是不会骗人的。”<br/>　“印第安人是什么？”郑鸿逵一脸迷茫地问旁边的孙和京。孙和京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阻止崇祯。皇上虽然看上去有些不靠谱，但万事都是准备周全了才会行动，以身犯险不是他的作风。他敢出门，说明他有绝对的把握。<br/>　厚重的木门打开，崇祯并没有骑马，带着钱益和通译走了出了来，在老人面前站定。<br/>　老人的脸上沟壑纵横，一个甲子的风沙与智慧从他锐利的目光中流露出来，头上的羽饰昭示着他的赫赫战功和尊贵地位，腰间悬着一个满是花纹的烟斗。<br/>　他打量着崇祯，并不说话。崇祯也看着他。<br/>　两人对视了一会，老人竟然盘腿坐下。他取出烟斗，向疯马招了招手。疯马接过烟斗，从腰间的口袋取出烟叶和火石，点着后递还给父亲。<br/>　老人接过烟斗后，自己并不抽。他抓着烟锅的前段，将烟嘴朝着崇祯递了过去。<br/>　崇祯毫不迟疑地接过烟斗，也在老人面前盘腿坐下，抽了一口。<br/>　“咳咳~~咳咳咳。”北美的烟草虽好，但没有过滤嘴的烟可不是宅男的嗓子能接受的。<br/>　“咯咯~~”钱益在憋笑，烟草这东西在福建很流行，家里来人谈生意都要敬烟的，他家也有从洋人手里经办烟草的生意。但是在北京就不那么流行了，因为烟草传入中国不过二十余年，皇上知道烟斗怎么抽已经算是见识广博了，抽是肯定没抽过的。<br/>　老人也笑了两声，似乎是为了顾及对方的面子，他也把笑意忍了回去。<br/>　老人接过崇祯递回的烟斗，开始向崇祯说明来意。疯马在一旁翻译道<br/>　“这位是阿帕奇人的守护者和引路人，坐牛，也是我的父亲。他代表阿帕奇部向您致意。首先我们为前几天的事情道歉，我们对说西班牙语的人很警惕，这才引起了误会。”说着他把手上的旗帜递了过来。<br/>　“我们的哨兵看到你们和西班牙人英勇作战，我们也带人来支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击溃了西班牙人，我们就伏击了西班牙的溃兵。这面旗帜是西班牙人的战旗，我们将战利品和你们分享，这是你们应得的。”他又指了指后面的族人，很多人身上都背了口袋。<br/>　“我们还带来了玉米和火鸡肉，感谢你们击败了西班牙的侵略者。”他停顿了一下，抚胸致意。<br/>　“阿帕奇人的土地不是继承自祖先，而是从子孙处暂借。对于那些侵略者，我们不会让出寸土，我们会拼至最后一人，因为我们不能把子孙的土地交给那些邪恶的狼。但你们，已经得到了阿帕奇人的友谊，也得到了阿帕奇人子孙的友谊。我们愿意与你们分享这片被万灵护佑的土地。朋友，愿万灵指引你的道路。”<br/>　就这样，崇祯十九年四月初六，成为了被历史铭记的一天。<br/>　这一天，登陆阳洲原住民正式接纳了登陆阳洲的明军，这一天也是被后来的阳洲联合政府定为“感恩节”的国庆节。为了纪念那段筚路蓝缕的艰难岁月，明人和殷人家庭互相赠送火鸡并共进晚餐以感谢对方当年的援助之恩。<br/>　由于当年阿帕奇人送来的火鸡肉非常美味，让很久没尝到大块鲜肉的移民们吃了个饱。。<br/>　这一天的晚上，家家户户都要烹饪火鸡来纪念那一顿晚。因为传说中在那一天晚上，大家一起享用着阿帕奇部传统的秘方火鸡来庆祝白天的胜利。<br/>　在一些殷人历史学家的描述中，那是一场神话般的盛宴，勇士们畅饮着美酒，享用着炸火鸡。但据知情人士透露，他们和神州最大的快餐连锁“啃得鸡”有暗中交易。玛雅联邦的新闻发言人表示炸火鸡纯属无稽之谈，感恩的火鸡一定要用烤的，并宣布不承认他们在大明历史学会中的会籍。当事方北阳洲联邦阿帕奇州的啃得鸡公司的新闻发言人表示不予置评，并表示无论煎炒烹炸，阿帕奇人的独家秘方才是感恩火鸡好吃的关键。<br/>　但是实际上...<br/>　“大师傅，别炖了，烤烤吃算了。砍人砍了一天，饿死了。”<br/>　“就是，外面那些西班牙人都碎了，再看肉汤觉得有点恶心。”<br/>　“又没有香料，怎么烤？”伙房的大师傅表示很无奈。海上大家都没食欲，做菜的时候香料放得很重，早就用完了。<br/>　“那些土人不是送了东西？拿过来看看有没有香料。”<br/>　“这红红的是什么？我的天，好呛鼻子。”这家伙鼻涕眼泪全被呛出来了。<br/>　“这个我知道，这是洋人的花椒。江浙一带有钱的人家养来看的。”新军士兵有很多来自沿海地区，很多人都见过这种奇怪的红色植物。<br/>　“能吃吗？”<br/>　“这么呛怎么吃？”显然江浙一带并没有人尝试把这玩意入菜。<br/>　“洋人的花椒也是花椒噻，加一点尝尝喽”四川的兵已经跃跃欲试了，他们一直有吃花椒的习俗。<br/>　“好香啊，这味道不错啊，我来尝尝...有毒！好猛的毒性！嘴里跟火烧一样！郎中，救我！”<br/>　“兄弟，挺住！郎中马上就到了。”<br/>　“好像...没事了。奇怪，我还想吃啊，再给我来一块。哦！好吃，你们都尝尝，吃了还想吃。”<br/>　“诶，那边那个土人，跟你说，这个好吃，这个叫豆芽菜，烤一烤很好吃的。”<br/>　“来来，吃吃吃，尽管吃，管够啊。怎么样？好吃吧，没吃过吧？你别抢啊，唉，豆芽菜都抢。”<br/>　在这一刻，远征军和阳洲原住民都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br/>　而那一天晚上，除了庆功宴，双方的领袖也对组成联军一事的进行了初步讨论。<br/>　崇祯，坐牛，郑鸿逵，孙和京，疯马，钱益，黄嗣七人站在中军大帐的《大明坤舆万国全图》前。<br/>　孙和京用熟练的葡萄牙语向坐牛和疯马介绍着世界大势。坐牛和疯马听得入神，郑鸿逵三人也觉得惊异——孙和京会弗朗机文一事，他们完全不知道，但陛下好像是知道的。<br/>　钱益还提醒另外两人，他说葡萄牙语几乎没有口音，和他以前在澳门见过的葡萄牙商人一样。在他们眼中，平日里就深居简出研究火器的孙和京身上又多了一重谜团。<br/>　“原来西班牙人的本土只有这么小。但他却占据了我们大半个阳洲。”坐牛感叹道，他也乐意接受阳洲这个说法，日出之洲也是符合他们的传统观念的。<br/>　“是的，按照西元1494年教皇的仲裁，除了葡萄牙的巴西外，整个阳洲都是西班牙的地盘，西班牙也将南阳洲的印加国、阿兹特克国和玛雅国尽数摧毁，只有少部分玛雅人逃到了密林深处的圣城奇琴伊察继续反抗。但奇琴伊察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他们的日子想必很艰难。”<br/>　“荒谬！阳洲的大地是万灵给予的恩赐，那个祭司怎么敢如此冒犯我们的家园！”<br/>　“那个‘祭司’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了，西元1618年开始，远西诸国便爆发了混战。‘新教’不服从‘天主教’教皇的领导，他们已经为此打了27年的仗了。就目前来看，西班牙支持的教皇一方败局已定，而西班牙管辖的荷兰也早爆发了叛乱，这场叛乱已经持续了80年。西班牙如今已经陷入了数场战争的泥潭，大明正是因此而来到阳洲。我们联手，就能成为西班牙的棺材板上的最后一颗钉子。我们将亲手为日不落帝国送葬，将阳洲从远西侵略者的手中解放出来。”<br/>　坐牛看了看他的儿子，点了点头。“可以一试，阿帕奇部自身能提供四千余名勇士，还有科曼奇，那瓦霍等兄弟部族，我可以号召他们加入联军。如果我们全数出动，能召集一万五千名勇士。“<br/>　他又指了指疯马“疯马十岁的时候曾经前往西班牙人的领地，我在那有些阿兹特克人朋友。他们的情况很不好，西班牙人无休止地索取玉米和劳力，带来的只有瘟疫和天花。他们派官员和祭司监视酋长，对村民们任意驱使，如奴役牲畜一般。如果有酋长不愿残害自己的同胞，就会被他们烧死。他们的祭司也在各地传教布道，教授西班牙语。为了寻找击败他们的办法，疯马也学习了西班牙的语言和文化。阿兹特克人的反抗从未停止，他们想把西班牙人的心脏带回首都献给战神。我可以联系那些勇士，加入我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