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赎金跑了

伏击后数天，新金山。<br/>　“砰”一缕青烟从枪口缓缓散开。<br/>　城外的靶场上，黄嗣正在试用缴获的西班牙火绳枪。<br/>　他摇了摇头，转身将火绳枪抛给了孙和京。<br/>　“这枪如何？”<br/>　“不怎么样，比猴铳差远了。太大太重，射击的时候要用杆子撑着，不然根本拿不稳。装填也太繁琐了，一分钟都不一定能打出去一发。”<br/>　“和鸟铳比呢？”<br/>　“怎么说呢，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我不太看得上这玩意，但和鸟铳比起来还是好太多了。”<br/>　“哦？何以见得呢？”孙和京对黄嗣的观点感到很意外，他很久以前就比对过中外的火枪。以他当年的结论来看，二者并没有多大的差别。<br/>　“你看那一排西班牙火枪。”黄嗣指了指武器架。<br/>　孙和京顺着黄嗣指向的地方看去，西班牙火枪整齐地陈列在架子上。<br/>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不是没有好的鸟铳，问题在于鸟铳的质量良莠不齐。”他招了招手，两名殷兵走了过来。他指着其中一人的鸟铳<br/>　“这一杆的握把是六角形的。你再看另一杆，是圆的。看枪身上的刻文，这两杆枪都是郑森给我们从福州的军械库里调出来的，而且是同一批。同一批枪连握把的形状都不一样，至于射击时的手感、会不会炸膛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br/>　他又指了指另一边的西班牙火枪：“我在船上就试过，西班牙的火枪每一杆几乎都一模一样。这一杆的扳机拆下来，可以装到另一杆的枪上用。你再看这两杆鸟铳，又是连形状都不一样，一个直的一个弯的。按照陛下的话说，我们的鸟铳和西班牙火枪的差距就是在‘标准化’上。”<br/>　“我想也是。也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在造猴铳的时候特别强调‘标准化’的问题。”<br/>　“说到这个，猴铳能打造了吗？”<br/>　“你还想打猴铳？算了吧，我们现在连鸟铳都很难打了。炼铁、打铁、卷枪管、钻枪膛，这些都要很复杂的器械才能做得出来，这些东西太庞大，我们一个都没带。枪机倒是能做，我们从福建带了模具，浇铸一下就行了。问题是这里没有黄铜，只有漫山遍野的黄铁矿！老天啊，为什么偏偏是黄铁！”<br/>　“黄铁有问题吗？”<br/>　“问题大了！你来的时候没看到硫磺烟吗？那炼铁高炉一开，好家伙，跟炼丹一样，熏得全城的人睁不开眼。在烟囱没加高之前，我们只有风向对的时候才敢开炉炼铁。而且最麻烦的是，每过一会就要开炉子把炼出来的硫磺往外掏，不然就炉子就要堵上。你看那边那个仓库，全是硫磺，用到下辈子都够了...”<br/>　“炼出来的铁怎么样？”<br/>　“不堪用，太脆，所以我们也没打算用这些铁来造枪，不然铁定要炸膛。那些铁都拿来做农具了，还给殷兵一人配了几把斧头。”<br/>　说到黄铁矿，不得不提汉阳造。当年张之洞的汉阳铁厂就是以黄铁矿为主,用这些劣质钢铁去造“汉阳造”自然质量堪忧，偏偏“汉阳造”的仿制对象就是德国各大军火商“比烂”比出来的，以炸膛闻名的德国“1888委员会式步枪”。二者一叠加真是“如虎添翼”，以至于后来不得不给汉阳造配发老式的圆头弹来减少炸膛的风险。<br/>　不过现在连造枪的器械都没有，考虑枪械的质量也太早了些。。<br/>　“我昨天好像还听到炮声了，听着不像红夷炮也不像九头鸟。那是什么声音？”<br/>　“那是臼炮的声音，我正要带你去看。这些劣质铁材造别的不行，铸个臼炮还是行的，反正臼炮炮管短不怕炸膛，过两天你们南下的时候把那十几门臼炮都带上。炮弹方面，来的时候我们带了一百来发开花弹，走的时候一起带上，你们省着点打。以前因为火药不足我们也没接着做了，这次你们弄来不少西班牙人的火药，我看能不能多加点硫磺做毒烟开花弹，等九月集结的时候一起带过去。”<br/>　“嗯，也好。我们这边大概后天出发，殷兵就留在你们这里种了痘再走。对了，上次发了天花的那个殷兵治好了吗？”他从手下的殷兵手里听说了这件事。这是件大事，因为对于治病主要靠跳大神、请大仙的殷人来说，遭遇这种“魔鬼的诅咒”明显是必死无疑的。<br/>　“你说乌卡？治好倒是治好了。刚送来的时候肿得都不像样了，幸亏我们的痘种药力十足，郎中给他种了痘以后没几个星期就痊愈了。只是，天花的火毒虽然退了，脸上痘却是消不掉了，他的容貌算是毁了。刚开始几天他非常消沉，我让人给他做了一副铁面具。现在他已经恢复正常了，每天都很努力地学汉文，想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现在日常交流已经没问题了，就是因为后遗症的关系吐字不太清晰。你去见陛下的时候把他也带上吧，也算成全了他报恩的心愿。”<br/>　“嗯，正是用人之际，有个知根知底的殷人在陛下身边也好。他人呢？”<br/>　“等会，我让人去找他。”<br/>　几分钟后，一个戴着铁面具的高大身影走向了他们。<br/>　“他这么壮？”乌卡在人群中非常显眼，比别的殷人都高了一大截。一身古铜色的肌肉，猿臂狼腰，要是加上高颜值的脸就是活生生的“李狗蛋”。可惜不管他原来颜值如何，他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摘下面具了。<br/>　“他是科曼奇部有名的勇士，在加入联军之前就经常冲进西班牙的队列中挥砍‘马夸威特’。那是一种黑曜石做的锯剑，工艺十分精良，只有南边定居在城里的殷人才会做这种巨型武器，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马夸威特的。”他指了指乌卡背上的巨剑<br/>　“我跟他聊过关于巨剑的事情，他不肯说巨剑是从哪来的，不过他描述了被砍到的样子。简单来说，被他砍到的人不是被砍死的，是被拍碎的。他会罹患天花估计也和西班牙人脱不了干系，天花可以通过飞溅的血液传播，他这一剑下去估计不只血液，什么都能有一点...”<br/>　乌卡走到了两人的面前，黄嗣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黄嗣可是个关东大汉，身高近六尺（明代一尺约三十厘米），能让黄嗣仰视的至少是六尺有余了，这在普遍身高五尺多的殷人中算是鹤立鸡群了。<br/>　“报告！”<br/>　乌卡用右手锤胸敬礼。<br/>　黄嗣也以手抚胸回礼。<br/>　“你愿意为陛下尽忠吗？陛下身边正缺少得力的侍卫。”<br/>　“我，死。皇帝，无事。”<br/>　“啊？”<br/>　“他的意思是，他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好好保护陛下的。他才学了三个月的汉文，不太熟练，听习惯就好了。”孙和京又当了一回翻译。<br/>　“嗯，我相信你。陛下说过‘殷人绝不会说谎’，经过这几个的相处我对这一点也深信不疑。我想陛下也会乐意见到有你这么一位壮士愿意为大明效力的。”<br/>　一周后。<br/>　“侍卫？我这不缺侍卫！那个家伙，别吃了，我的牛肉！”<br/>　“陛下...您这几天过得很滋润啊。”风尘仆仆地从新金山赶回来，黄嗣急忙去面见崇祯，正碰上他在吃午饭。<br/>　“那是当然。每天是小酒喝着，西班牙的牛肉干伺候着，吃得我都快走不动道了。诶，你别吃了，你都吃了几斤了！我一天也就舍得吃个一两块啊。谁让你把这个饭桶带来的？”终于有了大块牛肉吃的崇祯很珍惜这些难得的美食，毕竟吃完这些牛肉干他每天就只能吃火鸡肉了。和营地中的其他人一样，这几个月因为天天吃，在他眼中的火鸡早就获得了和豆芽同等的待遇了。<br/>　“陛下恕罪...是孙指挥使叫我带他来的。”黄嗣一边回话，一边用筷子往嘴里送牛肉。<br/>　“总之，这个吃货你要留下就自己领走。我这养不起他。”<br/>　“可是陛下，你看他...”<br/>　“报！陛下，出事了！”一名士兵飞奔过来，在帐外向崇祯紧报。<br/>　“进来说，出什么事了？”<br/>　“银角大王跑了！”<br/>　“啊？”<br/>　“您说：‘把这个银角大王看好了，凑不够一屋子银币不准放人’，那个银角大王跑了！”<br/>　“什么时候跑的？”<br/>　“我今天中午给他送饭的时候，看见守门的兄弟靠在门口。以为他睡着了，想把他叫醒。这才发现他被打晕了。我拿钥匙一开门，发现人不见了！这就赶来向陛下汇报了。”<br/>　“晕了？伤得重吗？”<br/>　“郎中说没有大碍，后脑被猛击了一下，大概下午就能醒。”<br/>　“走，你带路，我们去看看。我的赎金啊！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br/>　关押鲁伊斯的牢房在谷口的军营里，是用夯土搭建的小屋，离崇祯所在的营帐还有一段距离。<br/>　众人骑着马赶到了牢房，闻讯赶来的士兵们把这间牢房封锁起来，并在四周寻找鲁伊斯的踪迹。<br/>　看见皇帝来了，守门的士兵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