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中惴惴,在太阳的光芒还没有逐渐沉没于稻妻海面的时候,千夏就离开了。
她拿起自己多日未用过的黑伞,躲着阳光的肆意侵袭,在八重神子半带着调笑的注视中下了鸣神大社所在的影向山。
离开之前,她先是去了一趟稻妻城,找到了之前认识这位粉毛狐狸的店铺,走进去,便径直去找了老板。
因为千夏异于常人的相貌,老板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客人,是您啊。有什么事吗?”
千夏拿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他。
老板接过一看,差点被里面亮闪闪的摩拉晃了眼。
“这……客人你这是做什么?”天降横财只让这个老实的老板感到心慌。
千夏问:“老板,我这边给你的钱足够一个月里每天一顿的油豆腐吗?”
老板一懵,随后反应过来不是他想的那回事,于是松了口气,开始清点起来。
半晌,他抬头:“够,太够了,还多了不少。”
“那就好,多了的老板也留着吧,就当做是路费了。”她解释,“请您做一个月的油豆腐,每天一次,送到影向山鸣神大社,交给八重巫女。可以吗?”
谈妥了以后,千夏才启程回的踏鞴砂。
回去的时候,脑海里又莫名想到那个人偶,于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熟料居然听见了……
*
千夏没对倾奇者说过,血族是一个听力很好的种族。
她尖尖的耳朵是敏锐的,可以把千米以外的虫鸣听得一清二楚。靠着这个,她躲过了很多次血猎的追捕。
因为踏鞴砂的锻造业繁盛,所以打铁声总是不绝于耳。
偏偏千夏阴间作息,休息的时间不多,又爱在白天休息。
虽然是住在村子比较偏的地方……但是不可避免的,她还是不太睡得好。这是一种小小的困扰。
因为和倾奇者说这件事情免不了被担心,为了让朋友少忧虑这些,千夏选择了隐瞒。
反正——血族的脸色常年不见光,本就是苍白的,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可是她听见了什么?
因为倾奇者没在家,千夏便循着记忆里他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找他,然后在还未见到人时,便听见了丹羽和倾奇者的交谈声。
他们的话题从村口那个好高骛远最终什么都失去的近藤大叔说起,讲起了有关于“思念”的话题。
只听见丹羽说:“……挽回不了的思念会让人铭心刻骨,但你不一样。”
“如果喜欢,就不要错过了。”
千夏脚步顿在原地。
——等等,喜欢?
她脑子里懵了一瞬。
喜欢!
白有喜欢的人了?!他喜欢谁?
还没等她想多久,丹羽的视线终于看见了她,好像有点惊讶。
倾奇者随着丹羽的视线一起转身,看见她,然后那张迤逦的面孔瞬间闪闪发光。
千夏被那样看着,刚刚的想法瞬间抛之脑后,她的心底蓦地柔软起来,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我回来了。”
然后——
就被八天不见的小人偶一把扑过来,抱住了。
一向腼腆的人偶,突然就变得大胆起来。
她又一次懵了。
在丹羽含笑的注视里,小人偶还未起身,她撑着那把黑伞,站在已经不算浓烈的太阳底下,有点狼狈地感受着人偶身上的衣物被晒到温暖的感觉,脑子里轰然炸响——
等等,他喜欢的人……不会就是她吧?
人偶闷闷地说:“千夏,我很想你。”
终于顺利接收到这句话的她表情空白,无知无觉地呢喃出声:“……好像是真的。”
人偶有点疑惑地抬起头。
千夏想:但是她好像也……并不排斥?
看着神色单纯的倾奇者,那双眼睛里还为她刚刚那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语而疑惑,就连喜欢都是懵懂而天真的。
千夏又联想到他才从借景之馆出来没有多少年。
顿时,良心一痛。
到底是有什么优点在她身上值得他喜欢?
回顾往日的记忆,难道是因为自己偶尔会忘记克制的轻浮举动?
自己都干了什么啊!
摸头、亲吻,还有……那个夜色浓重的夜晚吸过的血。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但是莫名能够表达出她内心的一句话,还带着半分悔恨半分懊恼,以及九分的复杂——
她说:“……我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