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安凶巴巴道:“你是人质,你的命在我手上,说话的时候不斟酌一下吗?”
“你又不会杀我,我怕什么?”刘彻理直气壮道,“反倒是你自己,进退维谷,焉有活路?”
“杀了你,我便有活路了。”
“别傻了,杀了我,你更得死。”刘彻毫不客气地揭穿道,“我死了,绀州大乱,崔冶难不成还会留着你?他又不是我,还能不杀人灭口?”
“……你早知道我会来?”廖安不解。
“不算难猜。”
廖安谨慎地拿着知州的令牌出了城,在守城士兵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刘彻若无其事地抬手,阻止他们跟踪追击。
离开城池六七里地,廖安控着马停了下来。
“终于想通了?”刘彻饶有兴趣地问,“别跟崔冶混了,死路一条。”
“你怎么知道是崔家?”
“你不懂政治。”刘彻怡然自得地笑笑,“有人刺杀我,绀州所有世家都有嫌疑。崔家,只不过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我随便诈了一句,你就认了。”
廖安更懊恼了,他下了马,等了一会,刘彻只安然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下来?”廖安头上冒出问号。
“病着呢,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懒得动。”
“你不会指望我扶你下马吧?”廖安不可置信。
“不然呢?”刘彻反问,“大半夜的你把我偷出城,丢在半路吹冷风,人家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受着伤,还生着病呢,我这么可怜,都是拜你所赐,但凡有点良心,你怎么忍心坐视不理?”
“谁手无缚鸡之力?你?”廖安快气笑了。那满地的陷阱,擦着他脑袋的毒箭,寒光四射的刀刃,都还没过夜呢!
“我不像吗?”他在朦胧月色中微笑,张开双臂,不开口的时候,真是好绝色一佳人。
“你别得寸进尺,我可不是你的仆人……”
“啊,头好疼。”他做作地软声。
廖安:“……”
今天出门的时候果然应该看看黄历的!流年不利!诸事不吉!不宜出门!
他憋着一肚子气,闷不吭声地把装模作样的娇气大小姐扶下马。
“有斗篷吗?”刘彻缩缩手。
“你当出来踏青呢?我还给你准备斗篷?”廖安吐槽。
“可是我冷。”刘彻理所当然道,“我本来好好地在被窝里养伤,你把我抢出来却又不管,害我病情加重,也太坏了吧?你还是人吗?”
“……”廖安深吸一口气,“前面有土地庙。”他走出两步,发现大小姐一动未动,奇怪道,“你怎么不走?”
“刚刚才跟你说了,我头疼啊。你记性这么差的吗?”
“头疼妨碍你走路?!”
“当然。”
廖安好想一头撞死,他忍了又忍,忍不住道:“求你了大小姐,别折腾我了,你的鹿家军一会追来了,你好歹给我留点时间逃命吧?我的命也是命啊。”
“行吧。看在你身手不错的份上,我饶你不死。”刘彻施施然开口,纡尊降贵地迈动脚步。
“你一个人质,怎么能这么有恃无恐?”廖安实在不明白。
“因为我确实有恃无恐。”刘彻优雅笑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你虽然谈不上君子,但还有点良心。有良心的人呢,永不会把事做绝。而我,也愿意给你悬崖勒马的机会。”
“可我是杀手。”
“良禽择木而栖。”
“我妹妹在崔家手里。”
“我现在把崔家围了,她能活吗?”
“现在?”廖安震惊,“围了崔家?”
“现在。”刘彻肯定道。
“可是你没有证据,而且崔家乃是大族,党羽众多,同气连枝,可不是钱家那种商户……”
“与我而言,没什么不同。”他无所谓地笑笑,“平叛,要什么证据?有名字就行了。”
“可是崔冶是绀州通判,你一受伤,他全权代理绀州事务,也能调动城防的……而且他在绀州经营了很多年……”
“所以说你不懂政治。”刘彻懒懒散散地敛着衣襟,“只要让我产生怀疑,那便是崔家取死之道。”
“但是、但是总要有个由头吧?”廖安难以理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刘彻冷笑。
【咳,别抄我们大唐的名句。】
【等你打游牧民族的时候,我们大汉的名言随你用。】
“……你跟情报里写的不太一样。”廖安嘀咕。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从情报里了解一个人吧?”刘彻夸张道。
廖安:“……”他就不该多这句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夜见到我,聊了这么久,有没有对我一见倾心,终生难忘,马上决定抛弃崔冶那块烂木头,投奔我的麾下?”
“……是挺难忘的。”他差点把命丢在鹿家,哪里还敢忘?
“你妹妹好看吗?”刘彻随口问。
“……你这个思路,真够清奇的。”廖安被他这个突然的转折转飞了,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只觉得身心俱疲。
“闲聊嘛,当然什么都可以聊。——她多大了?也做杀手吗?”
“她做暗器。”
“哇,听起来很酷。”
“我们到了。关于崔家的事……你怎么又不走了?”
刘彻仰头看着庙前几面飘摇的白幡,影影绰绰,凄厉渺然。
“你管这叫土地庙?”
“以前是土地庙,后来荒废了,也放些尸体。”廖安道,“里面很安静,但比外面吹冷风要强得多。你不想听崔家的情报吗?”
“土地庙爆改义庄。”刘彻依然不动,“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会愿意进这种鬼地方?”
“你不是上过战场吗?到处都是死人,难道你还能怕几具死尸?”廖安迷惑,“我可听说你用五千破十万,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简直是战神降世,还把王有德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谁会把那种脏东西当球踢?”刘彻脱口而出,“多恶心啊。”
廖安:“……”
刘彻:“……”
“所以你进不进去?”
“不。”刘彻坚定道。
“你还在发烧呢。”
“不。”
“我还等着你救我妹妹呢。”
“不。”
“棺材里我藏了崔冶意图谋害你父亲鹿知州的证据。”
“不——什么?”刘彻神色一凛。
廖安侧着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不敢再耽误时间,忙冲过去,把少女拦腰一抱,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像端着一碗救命的药,盛药的瓷器轻薄昂贵脆弱,绝不敢让她落在地上。
刘彻默默下线,把晕乎乎的鹿鸣踢了上去。
【不玩啦?】李世民戳他。
【玩笑和丢脸我还是分得清的。】刘彻道,【公主抱这种事,还是让我们小公主去享受吧。】
【你是不是嫌廖安长得不好看?】
【他不是长得好不好看的问题,他是那种,那种很特别的……】
【路人脸。】嬴政简短道。
【对,太路人了,闭上眼睛我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怎么有人能长得这么人山人海的?】
【天生适合干刺客。】李世民评价。
鹿鸣烧得迷迷糊糊,虽然全程在线,却又全程潜水。
她勉强打起精神,入目一排灰扑扑阴森森的棺材,在惨淡的烛光里铺陈。
白布皑皑,灵幡垂垂,连墙壁都反射着惨白可怖的微光。
鹿鸣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吓晕过去。
【只是义庄而已。】嬴政安慰道。
虽然这个安慰,没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
【一群死人,不必挂怀。】李世民直白道。
【他刚说有你父亲被谋害的证据,详细问问,杀父之仇可不能不报。】刘彻说完,又无声和另外两人道,【以正义之名复仇,比纯粹平叛,要更得人心。】
【那就不得不提刘据了。】李世民微妙地小声。
被诬陷谋反而兵临城下,不得不释放囚犯来凑军队反抗,最后兵败自杀的太子刘据,放在整个历史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惨烈太子下场了。
只要做皇帝的怀疑你,不需要什么理由,什么证据,那你就得死。
【平行世界的锅,我可不背。】刘彻坚决。
话虽如此,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他就是这么看待崔家的。要什么证据?我对你产生怀疑,说明你不够聪明乖顺,全是你的错,你不乖乖受死还想反抗?那就说明你不忠。
都不忠了,你不死谁死?
难不成是想九族消消乐吗?
当然了,师出有名自然是更好的,刘彻乐见其成。
“你坐会,我去拿东西。”
廖安把鹿鸣放下来,迅速离开。她胸口钝钝地疼,手心渗出一点虚汗,脑袋沉沉的,又冷又热,双腿像麻木了似的失去知觉,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一具棺材上。
啊?!
“抱歉,无意冒犯……”鹿鸣努力撑着棺材板滑下来,虚软地晃了晃。
“咚咚”
“什么声音?”鹿鸣吓得炸毛。
【兴许是老鼠,你别自己吓自己。】刘彻东张西望。
【也可能是守灵的人,不在这个房间。】李世民安抚她。
【就在这个房间。】嬴政望着棺材。
一阵风吹过,唯一的蜡烛熄灭了。鹿鸣慌慌张张地后退,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咯吱一声。
她方才坐的那个棺材又响了起来,木头摩擦开关的声音在夜色里无比刺耳惊悚。
“咔!”
棺材开了!
有人掀开棺材板坐起来了!
“啊——”鹿鸣发出尖锐爆鸣声。
廖安:“怎么了?”
“鹿知州!”棺材里的人兴高采烈地招呼。
鹿鸣急道:“别伤她!”
廖安的飞蝗石急射而出,李世民飞出袖箭,正好打在那小石头上,阻拦了它的去路。
鹿鸣收回手,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疲惫道:“别伤她,她是我的人。”
“你也随身带暗器?”廖安凝声问。
“不然呢?没点保命的手段,我怎么敢半夜跟你出城?”鹿鸣说话的语气肖似刘彻,虽然有气无力,但就是给人一种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的感觉。
【厉害啊,反应够快的。】刘彻看得眼花缭乱。
【那是。】李世民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是那个女仵作。】嬴政对沈葳蕤印象很深刻。
【她出现在义庄,没毛病。】刘彻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诈尸了呢。】
鹿鸣心有戚戚焉,腿脚实在没力气,顾不得许多了,坐在这个空空的棺材边上,柔声问道:“晚上好,沈姐姐,你在这里熬夜工作吗?”
“我在做实验。”沈葳蕤偷偷瞅了廖安一眼,以为他是知州的护卫,没有多想,一股脑地交代道,“之前看档案的时候,有提到过棺材子,说是孕妇死了,在棺材里产下一子。我猜想兴许她产子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死透,就想实验一下,在棺材里能呼吸多久,怎么才能从里面开棺……”
“……你胆子真够大的。”鹿鸣真心实意道,“你也不怕万一被卡在里面闷死?”
“我数着时间呢,不会闷死的。”沈葳蕤天然道,“你又来查案子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
【有。】
【还真有。】
【你父亲的事。】
鹿鸣顿了顿,叹气:“还真有。虽然我不想打扰他老人家安息,但是没办法,有些事该做还得做。”
“这是我的法医——我们绀州的首席女仵作,验尸很厉害的;这位是我捡来的临时保镖,刺客大师,用毒高手。——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廖安有点不放心,把手里的盒子塞她手里,隐在黑暗里。
沈葳蕤点亮蜡烛,已经不见廖安的身影了。
“有血腥味,你受伤了吗?”她关切地问。
“我没什么事,都处理好了。”鹿鸣看向烛光照不到的黑暗,“有人受伤了。”
【他跑了吗?】她问。
【还没。】李世民秒答。
【那就行。】
鹿鸣心情复杂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封密信。
“加热显字。”角落传来廖安的声音。
鹿鸣对着烛火加热纸张,便有隐约焦糖色的字体显露出来。
“除夕宴,赤眼鳟。”
“赤眼鳟有问题吗?”鹿鸣隐约想起鹿青梧喜欢吃生鱼片,但是如果在除夕州署官员的宴会上出事,不可能风平浪静的。
“这鱼是喂了夹竹桃的。”廖安回答,“在打捞饲养的过程里,一点一点投毒,剂量很微小,鱼不会死,肉质鲜美,尝不出问题来。我们做过很多次实验。”
“光凭这个看不清字迹的密信,是做不了证据的。”鹿鸣冷静道。
“养鱼投毒的人已经被处理了,经常卖这种鱼给鹿家的人也没了。赤眼鳟稀有,唯有新鲜的片成鱼生才好吃,你可以查查,在你父亲最后的那几个月,这鱼在他餐桌上出现过几次?”
“查到了也没用。”鹿鸣放下那封密信,否则她会不由自主地把它揉成一团,再狠狠撕碎。
“要开棺吗?”沈葳蕤小声。
“就算是开了棺,也只能证明他身体里有毒素,至于谁下的毒,缺少证据链。”她咬了咬牙。
“那你打算怎么办?”廖安问。
【还是抄家吧,用你遇刺这件事大做文章,放点流言出去,崔家忙着往科举里塞人,本来就不干净,只要抓到一点小尾巴,就直接动手。】刘彻建议。
【那不得编点幼稚的儿歌传唱传唱?】李世民意有所指。
鉴于什么“大楚兴陈姓王”和“武代李兴”的段子人皆尽知,这个主意顺理成章地让人无法反驳。
嬴政:【……】
迟早大家都脱敏。
刘彻乐不可支:【儿歌我来编。务必让它风靡绀州。】
“我暂时先继续病着吧。等科举结果出来的,到时候全是世家子弟,总有热血的年轻人会出头的。”鹿鸣慢慢道,“毕竟寒门,也有天才。”
“所以……还开棺吗?”沈葳蕤弱弱问一句。
“开。偷偷地开,先验尸取证。劳烦沈姐姐,为我父亲申冤。”鹿鸣低声细语。
“不敢……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沈葳蕤沉默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干巴巴道,“节哀顺变。”
外面传来了逐渐接近的马蹄声,廖安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没用,从天黑哭到天明,难道能哭死我的敌人吗?唯有把仇人的脑袋割下来,才是最好的祭品。”鹿鸣在马蹄声里淡淡道:“清明节快到了,我可不能让爹爹久等。”
【心态不错。】嬴政赞同。
【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看上她?】李世民面露矜持的骄傲。
【山上住着一巨人,身形高大站得稳。一点水滴在台前,雄鸡报晓天下闻。】刘彻顺口编了两句。
【好烂的打油诗。】李世民看不上眼。
【大部分老百姓根本不识字好不好?要的就是通俗易懂,听一遍就会背,不然怎么让小孩子流传?】刘彻振振有词。
鹿鸣和沈葳蕤刚走出义庄,兰殊就迎面而来,把手里厚厚的斗篷披在她身上,顺手搭在她的脉上。
“折腾这一晚上,脉象更不稳了。”他温柔道,“药已经熬上了,我们回家吧。”
“好。”鹿鸣乖巧点头,向沈葳蕤道,“我明日派人请沈姐姐帮忙。”
她挥挥手作别,沈葳蕤也学她的样子,举起手挥挥。
“夜深露重,大人路上小心。”
沈葳蕤家就在附近,回去得很快。鹿鸣留心了一下,等她到了家门口,才和兰殊一起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她就栽倒在兰殊怀里,深深叹息。
“活络效灵丹,止痛的,今日份的还没吃。”他试了试鹿鸣的额头和脸,“你的脸都烫手了。”
“没法子,谁叫刺客到处跑,大半夜的害我在外面吹冷风。”鹿鸣吸了吸鼻子,瑟缩了一下。
兰殊轻轻地把斗篷一拢,像毯子似的给她包好盖上,连手也放进去掖好。
“有线索了吗?”
“刺客确实没想杀我,崔家是幕后主使,我父亲可能也是崔冶用慢性毒药害死的。目前证据不足,不能贸然动手,我在等科举结果,数案并查。”她闷闷地总结道,像只树獭一样,枕着兰殊的腿,蜷缩成一团。
“你父亲?”兰殊猝然变色,“我只算出他丧于水木,我以为是指下雨天和肝病……”
“倒也没错。确实是下雨天,也确实是肝病。”鹿鸣没有哭,怔怔的有点出神,“不过,也可能是水里的鱼,夹竹桃的毒。——玄学原来是这么回事,要靠猜的。”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宛如柳絮浮萍在风和水的裹挟里荡漾,湿透了一颗心。
兰殊沉默许久,给她喂了颗止痛药。
“抱歉,是我修行不够,只知卖弄……”
“你怎么老爱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神仙,还能什么事都知道不成?崔冶那坏东西都还没死呢。”鹿鸣冷笑,“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慢性毒药,一天三顿,我毒不死他!”
“那还是先好好休息,你说过的,好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鹿鸣气呼呼地鼓着脸,把头埋在兰殊怀里,困倦又迷糊着,就要睡去。
忽然想到了什么,挣扎道:“你这个……算卦,影响身体健康吗?不要勉强,事在人为……”
“你放心。”兰殊轻轻握住她的手。
鹿鸣便安静下来,指尖动了动,呢喃的话没说完,就歪头睡去。
“你正需要我呢,我哪里敢出事?”他自言自语。
他们出城的消息没有隐瞒,也无需隐瞒。鹿家又被刺客夜袭的事,一夜之间传遍全城,闹得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也有一句童谣在街头巷尾传开。
“山上住着一巨人,身形高大站得稳。一点水滴在台前,雄鸡报晓天下闻……”
孩子们用天真无邪的嗓音唱着歌,笑声迢迢,风雨欲来。
崔冶忙于主持科考,平衡各方势力,从各大家族递来的名单上,作出取舍,谁都得笼络,谁也不得罪,保证最后放榜的结果皆大欢喜。
官场嘛,本来就是这样讲究利益互换的地方。
那些贩夫走卒,一穷二白的,有什么资格鲤鱼跃龙门?
鹿家,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让一个丫头片子出来主政,还一意孤行,非要搞什么科举?
本来举孝廉是一块完整的肉,各大世家分割,现在搞科举,逼迫世家把手里的肉让出去再进行分割,这谁能忍?
既然她不给崔家面子,那崔冶也就不必与她客气了。
他们清河崔氏,从来也不逊于人。只要杀了那不识趣的丫头,绀州,唾手可得。
偏她命大,怎么还不死?
崔冶心有不甘,正准备责问派出去的刺客,却又听到了童谣的事情。
“谁传的童谣?如此招摇过市,未免露于痕迹。”崔冶觉得不妥。
“听说是从淇水那附近传出来的。”
“淇水?钱家想干什么?”崔冶思量着。
忽听下人来报:“大人,钱老爷带着几箱礼物来访,说恭贺老爷升迁之喜。”
“这行事也太张扬了。”崔冶摇头,“商人就是粗鄙。”
“那……”
“让他先等着。本官等会再去见他。”
但商人的钱多。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只要礼物够重,不仅童谣的事不算事,科举放榜,也无所谓多一个名额。
至于放榜当天,有不怕死的寒门学子拼命去敲衙门的登闻鼓,大喊“科举不公!科举舞弊!”,也不过是抓起来打几十棍的事情。
崔冶本是这么以为的,因为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直到那个据说一病不起、生命垂危的黄毛丫头,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州署门口。
“你状告什么?科举舞弊?状纸拿开看看,这个案子,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