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领兵是件很看天赋的事,无论霍去病,还是李世民,都是十七八岁就开始上战场,并且一战成名。
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他就是很适合打仗,天赋技能满点。
就像李世民,无论敌我力量悬殊多大,他永远都非常冷静自信,对局势有极其敏锐的掌控,哪怕就几个人,也敢泰然自若地横刀立马,面对敌人数万大军,丝毫不惧。
当他在战场上的时候,就像鹰隼收敛翅膀,调整最好的角度从高空冲刺俯击,像一支锋利无比的箭,随时会刺穿敌人的身体。
而且他率领的军队,与他宛若一个整体,如臂指使,上下一心,个个都是精锐。
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刘彻突然想参与,李世民心里犹豫了一下,手里的箭却没停,瞄准冲锋的阿禄奇,径直射了出去。
【你问呦呦,这是她的身体。】
就像在打电话的时候,有人往你手里塞东西一样,李世民其实没有留意刘彻在说什么,他自己又回答了什么。
阿禄奇冲得太快,他们明明没有马镫,刀也相对简单,李世民一眼就看出戎羌的铁器冶炼要比绀州差一截,但他们实在太擅长骑射了,当所有人凝聚成一股力量向同一个方向发起冲锋的时候,这个方向顿时压力倍增。
距离一旦拉近,彼此拼杀在一起,弓箭马上就不能用了,会误伤自己人。
阿禄奇用刀横档开李世民的箭,大声呼喝,一往无前。
当双方都是精锐骑兵的时候,拼杀起来就像两群狼打架,厮杀得血腥而凶残。
戎羌损失惨重,急于脱困,自然殊死一搏。
鹿家军已经把敌人团团包围了,当然不愿放他们走。敌人一逃,可就前功尽弃了,绀尧二州就会落入危险之中。
双方的兵器相接,纷纷想置对方于死地,出手俱是杀招,一腔血气,四处挥洒。
李世民没有后退,反而直奔阿禄奇而去。
阿禄奇在浮桥上大腿中了箭,只砍断了箭支,不管不顾地狞笑着,长刀向他砍来。
“你就是戎羌王子阿禄奇?”
阿禄奇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暗自惊异于对方出手的老道果决,他竟然占不到什么上风。
“你就是姬泽的外甥女?你可比那老东西强多了!你会打仗!”
姬泽,就是那个现在正在草原做俘虏的老皇帝,启元是他的年号。
家里有这么个垃圾亲戚,李世民都觉得膈应得慌。
“你也不赖,很有勇气。”
两人在马上近战,杀在一处,迅捷如风,侵略如火,胶着了十几个回合,谁都讨不到便宜。
鹿鸣看得心惊胆战,好像悬崖走玻璃栈道,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是惊心动魄,生死一线。
双方都像落入了恐怖的绞肉机里,伤亡越来越大。
【老大……这场歼灭战再拼下去,我们鹿家军的损耗也会很大的……】她弱弱地说了一句,甚至谈不上建议,只是不忍而已。
【围三阙一。】嬴政观察着这个战场,【目前所有压力都在你这边,阿禄奇想以局部的牺牲换取生机,你要一直和他耗下去吗?】
【耗下去你可能会赢,只是鹿家军牺牲也会很大。】刘彻道,【让我来试试?】
【你?】质疑x3
刘彻佯怒:【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我也经常练兵行猎的好不好?】
【你上能比我强?】李世民不解。
【论打仗,谁敢打包票说比你强?】刘彻笑道,【我会找机会放阿禄奇走。这样下去,不过以命换命罢了,不划算。】
【放他走?】李世民不赞同。
【不要太急嘛,我知道你心疼无辜的百姓,不想把绀州尧州拖入战火之中,这样想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我有一个想法——】
刘彻把他的想法说了一下,空间诡异地沉默了两秒。
李世民:【这……】
嬴政:【有点……】
鹿鸣:【也不是不行。我同意了。】
转瞬之间,刘彻就卖了个破绽,险些坠下马去,阿禄奇大喜,正要乘胜追击,铁石和于姚就左右两边杀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鹿家军配合真的很默契,包围得密不透风,刘彻在阿禄奇看不见的地方,向亲卫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露出一道口子,放阿禄奇逃走。
于姚愣了愣,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手里的刀卸了几分力道,差点被阿禄奇击飞。
主帅这边出了意外,亲卫们当然以将军的安危为第一要务,纷纷赶过来护卫。
无形之中,就出现了一条相对薄弱的防线,如同松了点的渔网,只要破了条口子,就不再万无一失了。
阿禄奇怒吼着冲破了东面的大网,带着几百部族逃窜而去,刘彻冷眼看着,扬声道:“收网!缴械不杀!”
鹿家军们用蹩脚的胡语向包围圈里喊话:“交出武器!投降!不杀!”
胡语是贪生怕死又八面玲珑的大祭司教的,他这个人真的很适合做间谍,双方都得了好处,还都不得罪。
阿禄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卧底竟是和他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的楚天枢。
【阿禄奇逃亡的方向,是沐县。】这就是李世民一开始不肯放人的原因。
沐县那边的疫情刚控制住,那么多百姓、医生和刚安顿下来的流民匪寇,春耕都差点赶不及,怎么经得住阿禄奇霍霍?
【我们抄近路回沐县,地形我们可比阿禄奇熟。】刘彻安慰道,【我们不可能比他慢。】
鹿鸣想了想:【我记得我们从沐县到这里,大概花了七个时辰,现在已经下午了,阿禄奇又不是铁人,夜里应该不敢在陌生地盘乱跑吧?】
【他刚经历过埋伏,死伤惨重,只剩几百人,他肯定不敢。】刘彻笃定,【傻子都知道吸取教训,他又不傻。】
【那我们可以打个时间差。对吧,老大?】鹿鸣问。
【那就让燕将军抓紧把这些俘虏收一收,我们现在就走。】李世民果断道。
刘彻打马过去,和燕云说了一下。
“阿禄奇走脱了多少人?”燕将军问。
“大约五六百,都是他的亲随部族。”刘彻直接回答。
“他一逃,固然养虎为患,但剩下的这些也就丧失勇气,方便俘虏了。也不算件坏事。”燕云将军以为他在沮丧,还安慰了两句。
刘彻也不解释是故意放跑阿禄奇的,而是简单交代:“我看已经有人开始投降了,收拾残局的事就交给燕伯了。我得赶紧去追阿禄奇。”
“好,你路上小心。”
刘彻骑着马抽离战场,山坡上的小姑娘吹起了唢呐,高昂响亮的声音鼓动着所有人的耳膜。
夏川很想跟过去,但戎羌这边也要紧,如果鹿家军全撤了,这包围圈就空了一大片,俘虏万一反复,可就麻烦了。
他仔细辨别着唢呐之后的哨音,对属下道:“将军让我们留下,都别动,稳住阵脚,别功亏一篑。”
“将军就带了亲卫走,会不会有危险?”有人担忧道。
“那个方向有三营。他们点燃了火船之后,就等候在那边,以逸待劳。”
弓弩营打埋伏,四营布置炸药,一营和二营左右夹击,每个营一千人,这样一算,是不是少了一千人?
那些人就是负责烧船撞浮桥的三营。
李世民以自己为诱饵,吸引火力到东边来,当然也想过阿禄奇如果逃跑了怎么办,所以就放了一个营在那里,没有动他们。
就像下棋一样,落一个闲子,也许会派上关键的用场。
但阿禄奇逃脱之后,究竟会往哪儿跑,这个谁也说不准。
没了浮桥,沿岸只有几条船,他会搜集船只渡河回去吗?
如果他要渡河,就会撞上等待的三营,那就是死路一条。
但他如果不渡河,那又会去哪?
黄河决堤改道之后,连鹿鸣和兰殊都是摸索了好几天,才摸清这河流新的走向,画了新的路线图,阿禄奇一个胡人,从来没有踏足过尧州,他怎么知道路?
——这个时候,楚天枢就派上用场了。
他给阿禄奇送上了一幅尧州的地形图,当然了,是决堤之前的。
阿禄奇找几个俘虏问过,确实是尧州的地图没错,也就带在了身上,一口气跑出了十里,才歇了口气拿出地图来看。
“王子,我们不找船渡河回去吗?”亲随着急地问。
“你忘了浮桥是怎么断的了?是着了火的船撞断的,那是谁放的火?肯定是那些狡猾的南人。”阿禄奇咬牙切齿,“姬泽的外甥女,看着娇滴滴的,打起仗来可不含糊,奸诈得跟狐狸似的,我才不相信她会让我们安全过河。”
他这一天中了鹿家军好几次埋伏,弩箭、炸药、浮桥、火船、伏兵、包围……层出不穷,危机四伏,现在想来都觉得心有余悸,难以置信。
他从草原南下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任何一支能与之一战的军队,自然而然就以为大周的官兵都是土鸡瓦狗,懦弱不堪,不值一提。
万万没想到,上一个对手决了黄河水跑得比狗都快,下一个对手居然凶猛如虎豹一般,布局精妙绝伦,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阿禄奇头一次惨败,居然十分茫然,五味陈杂,至今还没缓过神来。
“那……我们现在往哪边走?”
阿禄奇瞪着眼睛看羊皮地图,喃喃自语:“北面是黄河,肯定有伏兵,我信不过;西边不能去,有追兵;东……南……东南,东南有个地方叫沐县,地势比较高,没有被黄河冲垮,大祭司说那边的人都逃难去了,我们过去比较安全。”
一行人忍饥挨饿地跑到了傍晚,果然什么人也没碰见。
“阿禄奇王子,不能再跑了,马受不了了。”亲随忍不住道,“天黑容易迷路,先停下来饮马吧。”
阿禄奇也觉得口干舌燥,人累马乏,琢磨着这么远的距离应该够安全了,就让大家停一停,到河边取水,饮马解渴。
楚天枢当然没有告诉这帮胡人,沐县的瘟疫,就是从这水里来的。
夕阳西下,这一片河水半瑟半红,安静地流向沐县。
很安静,也很危险。
很漂亮,也很致命。
【人能一天一夜不吃饭,却不一定能忍住一天一夜不喝水。就算人忍得住,马难道也忍得住吗?】刘彻的建议就是,【你们觉得阿禄奇会不会在河边饮马喝水?】
李世民不大推崇这种不确定的方法,所以一开始布局的时候没有考虑进去。
说到底,他打仗看似凶险,其实很有把握,并不是胡乱冒险。
【有这个可能。但要达成你想要的效果,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河边喝水,喝生水,喝生水生病。——这是看几率的,他未必就会喝生水,也未必就会因此生病。】李世民分析着。
嬴政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
【打仗的时候如果指望敌人犯错,那就太抱有侥幸心理了。】李世民摇头,【如果这只是我自己的仗,我会选择在黄河边打完,不会赌这个几率。】
【那你怎么妥协了?】刘彻笑问。
【呦呦,你是怎么想的?】李世民问她。
【很多人常犯的错误都是以己度人,阿禄奇仅仅用了几个月就高歌猛进,先占京城,又占洛阳,好多州县根本没有形成有效的抵抗,一击就溃,只知道逃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肯定以为鹿家军也是这种废物点心,所以才轻敌了。轻敌,则必败。】
鹿鸣眨巴眨巴眼睛,【是这样吧?】
【是这样,你说的很好。】李世民笑笑,【还有吗?】
【那同样的,老大你,是不是把戎羌当成突厥来对待了?】
李世民微怔,神情更认真地看着她:【怎么说?】
鹿鸣知道他性子好,也就大胆说:【从隋末到唐初,内部纷乱不已,国库空虚,百姓艰苦,家底太薄,老大你和突厥对阵了好几次,为了给大唐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还签订过渭水之盟,送了不少钱过去。所以三四年之后,一逮到机会,你就派李靖他们出去打突厥,速战速决,一举歼灭。——也就是说,你习惯打闪电战,歼灭战,绝不拖泥带水,因为不想波及到普通百姓。】
【这种打法,几乎次次都能赢,确实挺厉害的。】刘彻赞了一句。
【有什么不对吗?】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不对。】嬴政平静道,【但戎羌不是突厥,你不必太过紧张。】
鹿鸣补充道:【放阿禄奇走,他们只有几百人,尧州全是我们的人,沐县虽然有普通百姓,但也有一部分绀州军守着呢。总的来说,我们容错率很高的,不用太担心。】
【你们心真大。】李世民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想减少些伤亡来着,阿禄奇要是拼个鱼死网破,鹿家军牺牲会很大。】鹿鸣小声道。
【……我知道。】李世民沉声,【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这样一说,鹿鸣反而忐忑起来,忙问道:【我错了吗?】
【谈不上对错。】李世民沉吟,【只是不同的选择,会造就不同的结果。】
刘彻带着亲卫和三营回合,得知阿禄奇没有过来,便化整为零,向不同的方向洒出几批斥候,十人一队,向东南搜索追击,有消息就报告沐县。
他们分散开来,地毯式搜索,刘彻带人抄近路赶往沐县。
他们路上一刻也不停,天黑也照走,不吃不喝一直疾驰到三更半夜,才看到了战地医院的灯光。
“可算到了。”刘彻谨慎地观察了一会,“阿禄奇还没到吧?”
【没到。没有发现异常。】李世民给予肯定答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嬴政问。
【御敌于外,不要让阿禄奇闯进这里来。】李世民肃然。
【这是自然。】刘彻笑道,【还记得我们之前收的那些匪寇吗?到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们的战力,存疑。】嬴政提醒。
【要什么战力?他们人多啊,死了也不心疼。】刘彻无所谓道。
【这话可别在外面说。】李世民撇他一眼,【省得让人心寒。】
【我又不傻。】刘彻嗤笑。
【这样不好吧?】鹿鸣犹犹豫豫地反对,【我们收拢那些匪寇的时候,无法验证他们的过往,就都既往不咎了。现在把他们推出去受死,是不是有失信的嫌疑?】
她眼巴巴地看向李世民,又看向嬴政和刘彻,心里觉得不妥。
刘彻气道:【你想什么呢?谁要那帮匪寇去死了?我是想让他们去给阿禄奇带路!】
【哦哦……给皇军……呸,给戎羌带路啊。】鹿鸣吓出了一身汗,虚弱地吐了口气,好像把魂都吐出来了。
李世民忍俊不禁,嘲笑道:【彘儿,看看你的人品,连呦呦都怀疑你心狠手辣、反复无常、出尔反尔……】
【哼。】刘彻板着脸,不悦道,【你这是偏见!刻板印象!我怎么就心狠手辣、反复无常、出尔反尔了?】
鹿鸣唯唯诺诺,不敢吱声,李世民和嬴政却不给他面子。
李世民慢吞吞道:【窦婴。】
嬴政慢吞吞道:【主父偃。】
【张汤】
【颜异。】
【卫子夫。】
【刘据。】
【巫……】
两人一个词接着一个词,悠悠然然,毫无间断。
刘彻破防跳脚:【不许再提巫蛊了!不关我的事!】
嬴政冷笑:【那你怎么好意思总提臭鱼?】
眼看这俩又要掐起来,鹿鸣马上转移话题:【不是要找人去给阿禄奇带路吗?找谁去啊?】
李世民看热闹不嫌事大,随口道:【找几个机灵点的,看着就獐头鼠目、不是好人的,主动送上门去。阿禄奇不了解沐县,他需要有人带路。】
【然后让他们把阿禄奇带入我们的埋伏圈?】鹿鸣道。
【刚被埋伏过的人想必谨慎,如果他不轻易上当,找个偏僻的地带驻扎下来……】李世民看向灯火通明的战地医院,皱眉道,【那就麻烦了。】
战势瞬息万变,不可能次次都料敌在先,总有预料不到的时候。
刘彻带着一身疲惫和被怼的郁气,闷闷不乐地穿过县城,下了马,敷衍地摸摸飒露紫,让人带它去吃苜蓿青草,懒洋洋地往帐篷走。
兰殊带着一身草药味,从旁边提着灯转过来。
“将军,战事如何了?”
“跟我们计划得差不多,只是阿禄奇带着几百人跑了。”
刘彻招呼他过来:“有吃的吗?”
“有,准备了很多馒头、包子、炊饼、肉脯和热汤。”
这个季节,面食放两天也不会坏,吃起来方便又顶饿。
刘彻把所有情况都和他说了一下,撕着肉脯吃,随口道:“你有什么主意吗?”
“阿禄奇中了箭,亲随也有不少受伤的,无论他们喝不喝生水,有几人生病,他都需要大夫。”兰殊温声道,“而这方圆百里的大夫,基本都在这里。”
“是这样。——所以我们得做好准备,小心他随时过来。”刘彻道。
肉脯有点干,他吃得不高兴,就丢在了一边,把餐盘里每样东西都尝了两口,挑三拣四的,都不太满意,豆沙包和甜点更是一口没动。
兰殊默默看着,改口道:“主上以为,空城计如何?”
“说来听听。”刘彻用清茶漱口,在金色的盆里洗手,再擦干手上的水珠,饶有兴致地问。
“阿禄奇的目标就是沐县,要么我们在县外拦截他,要么,我们索性放他过来。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一个官兵,也没有一个百姓,只有一个大开的城门。——他会怎么想?”
“太顺利了,怎么会这么顺利呢?肯定有埋伏!”刘彻心情大好,笑道,“就这么办。我们放他过来!”
【空城计……】李世民踱步琢磨,【那阿禄奇不敢进来的话,我们就从他背后……】
【迂回穿插!】鹿鸣脱口而出:【从他背后包抄!】
嬴政赞赏地看她一眼,同意道:【可行。】
他们这边做了很多种计划和准备,一夜没睡,忙忙碌碌,而阿禄奇那边,却比他们要更忙碌急切。
受伤的人不止阿禄奇一个,三分之一的人都带着伤,他们在河边饮马,派人警戒打探,找了个没人的村子,吃点干粮,勉强过了一夜。
当天夜里就有十几个人人上吐下泻,像是染了病似的身体不适,发起烧来。
“这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样不行,我们得找个有大夫、有粮食的地方安顿下来,找机会渡河回去,尧州不安全。”阿禄奇烦躁道,“走,抓两个舌头来,马上去县城。”
他们天亮后按着地图走出去二三十里,终于遇到了一群流寇。
这帮人穿得破破烂烂,拿着镰刀锄头棒子,歪七八扭地拦在路上,抱怨天抱怨地,叼着草根赌钱喝酒。
阿禄奇心里一定,放下心来,暗忖道:这才对了,自入关以来,经常遇到的就是这种货色,什么大路小路树林山岭,都是偷鸡摸狗、占山为王的流寇,分不清是兵是匪。没道理尧州就没有。
马上让人捉了这几个匪寇过来,逼他们带路。
“大人……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养家糊口不容易……”
“你,叫什么?”阿禄奇的刀压在灰衣男人脖子上。
流寇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的,小的沐喉……大家都叫我猴子……”
“没问你,这么多!”阿禄奇怒斥。
猴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大人饶命……”
“带我们去,有大夫的地方,快点!你要是敢骗我们,马上死!”阿禄奇凶神恶煞。
“大夫……大夫在沐县……沐县……”猴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抖如筛糠。
“沐县,什么情况?”阿禄奇逼问。
“沐县之前爆发了瘟疫,死了一大半,没人管,县令带着家眷早就跑了,只剩下一些老幼病残……”猴子忙不迭道。
其他人也连忙附和:“穷得很,也没多少粮食了。”
“都怪尧州牧,就知道求仙,什么也不管……”
“要不是穷得没饭吃,俺们也不会落草为寇。”
……
阿禄奇听着,觉得没什么问题,尧州牧爱修仙炼丹,当官的不管百姓死活就知道逃跑,都是中原常见的事,他一路上见多了。
半路上发烧腹泻的亲随更多了,阿禄奇自己也头晕耳热,心里越发着急。
不过他还是很小心,一直防备这几个土匪,沿路也改了几次道,弯弯曲曲地到了沐县。
县城又破又旧,年久失修,草地也显得斑驳,一派荒凉穷困。
一眼看过去,矮矮的城门大开,一览无余,空无一人,只有城头上传来琴声。
阿禄奇惊疑不定地抬头,定睛一看。
那弹琴的女子甚是年轻貌美,玉冠青衣,左边趴着一只大老虎,右边站着一女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好眼熟。
阿禄奇悚然,等认出她是谁的时候,宛如白日见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