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次第抓捕
段融扛着箱子走进了密室。眼前是一方不大的空间,连着一条黑沉沉的走廊,那惨叫声便是从走廊深处传出来的。
走廊口处,石壁上,点着一盏烛灯,烛灯底下站着一个大理寺的人,捉刀守在那里。
那人在下午的时候已经见过段融,此时他见段融进来,便恭声叫道:“大人!”
段融将肩头的箱子放在了不远处的一张石桌上,然后坐在一方石椅上,吐了一口浊气,看着那人,道:“叫朱澄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他。”
“是!”那人抱拳领命,便转身向走廊内走去。
走廊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此时沉寂了下去,那人走到某个房间门口。
那是一扇带窗的铁门,铁窗内闪着昏黄的灯光。
他曲指在铁门上,敲了三声。沉闷的铁质翁响便在幽暗的空间响起。
数息后,铁门哗啦一声打开,一张被灯光照得阴晴不定的脸,探了出来,声音隐含怒气,嘶哑道:“什么事?”
朱澄的眼眸深陷在暗影里,那人根本看不清楚,但是他还是禁不住心头一寒,颤声道:“头儿,段大人回来了,在外面呢,说要找你。”
朱澄沉默稍顷,他眼眸里的暴虐和残酷,似乎是褪去了一些,抬脚跨了出去,随手便将身后的铁门关上了。
那铁门内死寂一片,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一个人形的血葫芦被铁链子栓在木架子上,一动不动,木架根处,血水夹杂着碎肉流了一地……
朱澄出了走廊,便抬眸看向坐在石椅上的段融,因为长时间咬紧牙关的虐杀,他的腮帮子此时有些发僵。
段融看了走出来的朱澄一眼,他的眼皮不禁微微一跳,朱澄的脸上和脖子里都溅有肉沫子,有些僵硬的脸皮和眼神里的残余狠辣,似乎都在说明他方才在干什么,就在这时,朱澄却向段融惨然一笑。
那笑容僵硬诡异,就像是木偶。
恍惚间,段融彷佛看到了电影里那种连环杀人的恶魔。
朱澄恭敬道:“大人,你找卑职?”
段融晃了下神,才指了指身旁石桌上的箱子,说道:“这箱子里的东西很重要,你这暗室防守挺严密的,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回头我有用。”
朱澄瞥了那箱子一眼,他虽然不知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段融特意带回来的东西,那显然不是一般的物什。
“大人放心,我会放好!”朱澄说着,便伸手去抱石桌上的那口箱子。
段融注意到朱澄抬起的双手,俱是血淋淋的。
段融陡然问道:“太和楼里的人,审得怎么样了?”
朱澄闻言,血淋淋的手微微一滞,随即用两指从衣襟里捏出了一张纸来。
朱澄将那张纸放在了段融面前,昏黄灯光照耀下,只见那张纸的四角都有数道血指印。
朱澄道:“这会儿已经审了五个人了。四人已经吐了口。”说到此处,朱澄顿了一下,道:“不过死了一个。”
段融道:“谁死了?”
朱澄道:“太和楼的楼主秦崖。”
段融眉头一蹙,秦崖显然是这批人中最重要的。
段融的脸上明显闪了一抹不快,盯着朱澄,问道:“怎么死的?”
朱澄道:“秦崖的舌头有一舌钉,舌钉内藏有烈性毒药。审讯时,我刚把他弄醒,他就一口咬断了舌头,舌钉内的毒药喷出,当场中毒而死!”
段融叹了口气,这秦崖必定有很重要的人,被扣在葛如松手里,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如此刚烈。
想来也是,葛如松将太和楼这么重要的据点交给他掌管,又岂能不动用手段,钳制于他呢!
段融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死志决绝,而且早有准备。”
“是。”朱澄恭敬道。
段融探手拿起石桌上的那纸纸,只见上面大约写了十多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注了地址和武功境界。
朱澄道:“这是吐口的那四人,说出的一些名字,原本就准备向大人汇报呢。”
段融目色冷冽,扫过了名单上的武功境界。
那里面,真气境的一共有四个人。
段融道:“这四个真气境的人,我带朱彭过去。其余的人,派你的人去。”
“是!”
段融将那纸片的一角撕了下来,那四个真气境的人的信息都写在那里了。
段融将缺了一大角的纸张递还给了朱澄,朱澄用血手接了,段融便站了起来,走出了暗室。
朱澄看了一眼段融离去的背影,抱起石桌上的那口箱子,往走廊深处走去了。
段融来到假山的暗室入口处,看着守在那里的朱彭,道:“你带四个麻袋,跟我走。”
朱彭微微一愣,问道:“去哪?”
段融道:“去抓人。”
朱彭身上原本就用两个卷了的麻袋,随即他又将身旁两个手下的麻袋也拽了下来,腋到了自己的后腰,便跟在段融身后,在夜色中,跳过了后院的高墙。
神云府的地头,段融还不是很熟,特别是一些偏僻的地方,他更是不知在哪。
两人一出高墙,段融便看着身侧的黑影,问道:“石衣巷在哪?”
朱彭道:“要去石衣巷吗?”
“对!”段融道:“先去那里一趟。”
此人的名字,是写在最前面,除了地址和武功境界外,还有一条备注,此人还有一个身份,乃是通政使司联络点的接头人。
段融在做外门弟子的时候,可没少和这类人打交道啊。
葛如松营建太和楼这处情报据点,监听权贵,钳制百官,但是他所有的情报,并未上报给长老院楚门主那里,而是成为他自己的私权。
一个宗门长老,用百官行述,控制世俗世界的朝野,此举已经有僭越和谋逆的嫌疑了。
而坐实那个通政使司联络点的接头人和太和楼的关联,就能进一步坐实葛如松的嫌疑,这一点显然殊为重要。
故而,那四人虽然有远有近,但段融先去的就是那石衣巷。
朱彭从小在神云府长大,大街小巷本就数如家珍,后来又做了枢密使,更是对一些偏僻的巷弄也都了如指掌。
段融和朱彭一起,在夜色的阴影里行进。
两个人已经不像二十多条黑影那么容易暴露了,他们藏在一处巷道口的黑影里,待街边的巡逻兵士走远了一些,才忽然横穿街道,蹿入了街对面的另一个巷口内。
大约半柱香后,两人便来到一条巷弄里。很快,他们便停在了一座有些破旧得民宅前。那院子和房舍,都是土胚砖砌成,连青砖都用不起,可见这户人家的贫穷。
院子内,飘着淡淡的豆香味……这家人是磨豆腐的……
段融的神识已经穿墙过院,只见那土胚房舍的里间里,床榻上正睡着一队夫妻,赤身相拥而眠。
神识穿透了两人的丹田,那床榻上的女的显然是毫无武功的平民而已,她也许就压根不知道她男人还有另一重身份呢。
段融不由地叹了口气,他扭头小声向朱彭嘱咐道:“你在这儿等我。”
朱彭也不过是真气境的境界,他一旦施展身形,很容易惊动屋里的那人。
段融陡然如大鸟飞起,跃过院墙,如落叶般轻盈地落在了院子内,然后脚尖一点,便如鬼魅般地站在了堂屋的房门前。
而此时,房间里的那人,依然打着微微的鼾声。
段融陡然单手成刀,指尖上元气闪动,一晃便划过了门缝,里面的门栓应声而断。
床榻酣睡之人,听到门栓的那轻微的断裂声,便陡然而醒,但他还来不及起身,便看到里屋门前的帘子一晃,脸上一阵淡风刮过一般,段融的手掌已经隔着被子拍在了他的丹田上。
黑暗中,棉絮飘舞,那人闷哼一声,嘴角流血地倒在床榻上。
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一看!
那女人显然被动静惊醒,她正欲翻身,但这时,段融袖口一抖,一团药粉已经撒在了那女人的脸上。
男人躺在那里,忍着极大的痛苦,哑着嗓子说道:“她什么也不知道。放了她……”
段融没有理会男人,袖口一抖,同样一团药粉,便撒在了那男人的脸上。
那人直觉两眼一晃,没说完的话,便哽在了咽喉里……
段融站在那里,神识在房间内扫动,床榻之上,两人都赤身**,扫过那女人时,他的眼皮禁不住跳了一下。
黑暗中,段融陡然扭头看向房间的某处角落,他缓步走了过去,将那里的一块土胚砖取出。
那土胚砖,竟有只有半块,段融伸手从墙洞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来,神识探查之下,他已经看清,那木盒子里是宗门云牒和通政使司的印信。
段融站在那里,目色闪烁,他看着那床榻上的赤身女人,心头闪过一抹迟疑。
他还是不忍下杀手!
段融忽然身形一纵,便轻盈地落在了那床榻上,他蹲下身去,搂住了那女人的脖颈,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便滑落了下去。
虽然神识探查之下,那被褥已经如同虚无,但是真实的视觉还是更有冲击力,段融的气血忍不住有些上涌。
他压下了心头的悸动,手一翻便拿出一个瓷瓶,将一粒药丸喂进了那女人的嘴里,然后揉了揉她丰腴的下巴和喉咙,确认那药丸被她吞了下去。
这药丸,在贤古县时,他就给杨震吃过,吞下后,会让这女人在这里昏睡五日。
五日后,应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段融起身,一手拿着那木盒,一手掳起那赤身的男人,便纵身闪了出去。
段融如同鬼魅般,毫无声息地跃出了院墙,落在等在那里的朱彭身侧,便将那男人扔在了朱彭身侧的地上,悄声道:“用麻袋把他套了!”
虽然星光黯淡,但朱彭还是看出眼前这明显是一具赤身**的**,他目色一动,看着段融,语气有些古怪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段融闻言,顿时脑门上暴起了一道青筋。“什么叫我把他怎么?我进去时,他就没穿衣服。”
“哦,这样啊!”朱彭也不知相信否,反正已经用麻袋将那人套了。
接着,朱彭便扛着麻袋,和段融往下一处地点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人各自都扛着两口麻袋,跃过了朱澄府邸后院的高墙,而后身形不减地往假山那闪去。
两人离去不久,就陆续有黑影,从夜色中跃入高墙,而且他们的肩头也都扛着麻袋,只见一一个身影消失在了假山那里。
段融和朱彭将他们抓来的人,交给了朱澄后,便再次跃出了后院高墙,身形如鬼魅般,又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他们回去时,朱澄已经又审了一批人出来。
这是段融计划好的节奏,循环往复,将这条线的蚂蚱,次第打完。他原本设想好的,就是端了太和楼,牵一发而动全身,能拉的全部拉出来……
实际实施时,最重要的其实是隐秘二字,所谓事以密成。
假如当时他们端掉太和楼时,那只信鸽飞了出去,恐怕他们现在的行动,就都要扑空了……
段融和朱彭又扛着麻袋,从蒙蒙亮的天色中,跃过了高墙,两人早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跃过这道墙了。
段融肩头扛着两口麻袋,而朱彭肩头只扛着一口麻袋。
朱彭落地时,脚下一个趔趄,哎哟一声便连麻袋带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摔倒后,朱彭竟直接就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更是大汗流淌。
段融瞄了躺着的朱彭一眼,一夜忙碌,连他都有些疲累,更别说真气境的朱彭了。
段融将右边肩头的麻袋放了下来,然后脚尖一踢,朱彭的那口麻袋,便也落在了他右手边处,段融大手一抓,已经将两个麻袋的口处都攥在了手里。
然后他肩头扛着一口麻袋,右手提溜着两口麻袋,便向假山那边闪去。
没多大会儿功夫,段融便再次来到了此处,朱彭却还躺在了那地上,跟死猪一般,一动不动的,而且不住地咽着吐沫……
段融踢了朱彭的腰眼儿一脚,道:“起来!”
朱彭扭头一见段融手里又拿着一张纸,顿觉生无可恋,哀怨道:“怎么还有啊!?”
段融道:“快滚起来!麻利点!这张有两个生地址,我不知道地方。”
“骨头都快撒了……”在段融的催促下,朱彭挣扎着站起身来,他瞄了一眼头顶的天色,喃喃道:“天都要亮了。”
段融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准备有马车,我们驾车去。”
这马车,也是段融提前就嘱咐朱澄准备好了的,为的就是天亮之后,方便出行。
天亮了,他们总不能再背着麻袋,在街市上行走了,那也太扎眼了。将那麻袋,放进了马车,也颇能掩饰行迹,就是遇到盘查的,他们有大理寺和枢密院的令牌,也无人敢查。
段融和朱彭便从后院的角门处,驾着一辆马车,驶出了后院……
蒙蒙亮的天色中,只见三层的太和楼却是门扉紧闭。
这太和楼一般是早饭后,才开门迎客的,但即便如此,往常这个点,一楼大厅的门扉也早已经打开了,虽然客人还不让进,但送当日新鲜果蔬和点心的店铺伙计们,都已经在楼内外穿梭了。
但,此时却有七八个推着小车的伙计,都挤在了门外呢,有人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
“怎么回事?我还赶着送下一家呢!晚了时辰,掌柜的会骂的!?”
有等不及的,便上前打门,但太和楼内死寂一片,根本一点回应也没有……